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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站后门那一点点可怜的阴影,并未能提供长久的庇护,反而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假象。赵大鹏刚把沉重的金属后门带上,拉着踉踉跄跄的林小满沿着墙根蹿出去不到十米,一声尖利得如同哨音的叫喊就划破了这条相对安静的后勤通道,也彻底击碎了他们短暂的侥幸:

“在后面!他们从后门跑了!那个毛茸茸的是赵老师!旁边那个腿软得像面条的肯定是林小满!特殊关注班的那个!”

完了!被发现了!而且还被看得一清二楚!

赵大鹏心里暗骂一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但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是谁喊的,只能凭借着本能和多年应对危机的经验,头也不回地对着几乎要瘫倒的林小满大吼一声,声音因为急促而变形:“跑!用你吃奶的劲儿跑!别回头!回头你就死了!”

林小满根本不用他提醒,极致的恐惧已经像最强劲的肾上腺素,猛地注入他的四肢百骸,驱动着他那平时缺乏锻炼的双腿疯狂地倒腾起来,速度快得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虽然这速度在 partially 兽化、敏捷超群的赵大鹏眼里,依旧慢得像一只受了惊的、跌跌撞撞的家养鹅。

“站住!给老子站住!” “别跑!林小满!你个挨千刀的混蛋!” “还老子的清白!老子攒了三年的人设全让你毁了!跟你拼了!” “还有那个嘴贱的AI!把它交出来!老子要把它拆成零件泡福尔马林!”

身后的怒吼声、纷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滚雷般迅速逼近,还夹杂着各种临时“武器”(扫把、拖把、从食堂顺来的锅铲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硬壳书)挥舞时带来的破空声。那群刚刚经历了史上最残酷公开处刑、社会性死亡到恨不得立刻移民火星的受害者们,此刻彻底化身为复仇的狂战士,眼睛里燃烧着屈辱和愤怒的火焰,鼻孔喷着粗气,誓要将罪魁祸首揪出来“好好感谢”、“深入交流”一番。

赵大鹏一把死死揪住林小满的后衣领,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避免他因为腿软而摔倒,然后猛地发力,强行拐进旁边一条堆满废弃桌椅和建筑垃圾的狭窄小道。“这边!跟我走!”

他对星云大学 every nook and cranny(每个角落)的地形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哪里有小路捷径,哪里有障碍可以利用,哪里能暂时躲藏混淆视线,都了然于胸。此刻,这种近乎本能的熟悉度成了他们逃亡路上唯一、也是最宝贵的依仗。

一场惊心动魄、鸡飞狗跳的校园追逐战正式打响!

赵大鹏如同一个全功率运行的、敏捷的活体导航仪兼动力引擎,拖着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的林小满,在午后的校园里上演了一场堪比动作大片的障碍赛跑。

“左转!钻过这个冬青篱笆的破洞!” “右拐!上这个防火楼梯!两步并一步!快!” “从这间活动室的后门进,穿过讲台,从前门出!别碰倒任何东西!”

他们时而被迫狂奔在开阔的主路,引来更多闻讯赶来或恰好路过的师生的侧目、惊呼和指指点点(“快看!是他们!赵老师和那个林小满!” “真的在跑啊!”);时而猛地钻进狭窄的、散发着霉味的后勤通道与废弃管道之间,利用复杂的地形暂时甩开一部分追兵;时而又不得不冒险翻越矮墙,跳下冰冷的石阶,林小满好几次脚下拌蒜,差点摔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都被赵大鹏在前冲惯性下粗暴而有效地一把拎起,继续逃亡,代价是他的胳膊感觉快要被拽脱臼了。

途中,赵大鹏情急之下,某些兽化特征再次不受控制地显现。他的耳朵变得尖耸并微微抖动,如同雷达般捕捉着四面八方的声音,分辨着追兵的远近和主次方向;鼻翼不住翕动,试图从混杂的气味中分辨出危险的信号;全力奔跑时,他的步伐更大,跨度惊人,腰身微微前倾,偶尔在跨越障碍时甚至会下意识地手脚并用一下,爆发出远超常人的瞬间速度和敏捷性,让被拖着的林小满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一头焦急的、力量惊人的大型犬科动物拖着贴地飞行,既惊恐又有一丝荒谬的安全感。

“赵老师…慢…慢点…我快不行了…喘不上气了…肺要炸了…”林小满感觉自己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味,眼前的景物开始发花,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烧红的炭火。

“慢个屁!慢了下场就是被后面那群人做成生鲜刺身!还是蘸着愤怒酱料生吃的那种!”赵大鹏头也不回地吼道,气息也有些不稳,但依旧强劲,又一个急转弯,带着他险之又险地躲进了一栋平时很少有人来的老教学楼的背面阴影里。

然而,他们的逃亡之路并非只有身后那波主力追兵的穷追不舍。

校园广播那场“毒舌直播”的覆盖范围实在太广了,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惊世骇俗的内容。虽然很多人只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心态,但也不乏一些“热心”群众试图加入这场声势浩大的“全民追猎”,或者至少提供一些“场外指导”。

一个刚从图书馆里出来、怀里还抱着几本厚书的女生,看到两人如同丧家之犬般狂奔而过,先是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随即像是认出了他们,竟然举起手里的书,朝着后面追来的、有些失去方向的人群指了指一个错误的方向,清脆地喊:“那边!他们往小花园假山那边跑了!”(虽然指的方向完全错误,但成功起到了迷惑和分散追兵注意力的效果,不知是好心还是单纯觉得好玩。)

一个小卖部门口正优哉游哉吃着冰棍的男生,看到林小满那张惨白流汗的脸从面前掠过,差点被冰棍噎住,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举起拿着冰棍的手,有气无力地、象征性地喊了一句:“加…加油…抓住他…咳咳…等我吃完这根…”显然没什么实际行动意愿,更像是在完成某种“我参与了”的围观仪式。

还有几个坐在湖边长椅上休息的学生,看着赵大鹏半拖半拽着几乎要口吐白沫的林小满狂奔而过,表情极其复杂——一方面觉得这场面实在太搞笑太超现实,忍不住咧嘴傻笑;另一方面又对林小满投以深刻的同情(以及一点点“这哥们真是自作自受”)的目光,还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确认手机还在,仿佛在庆幸不是自己捅了这个马蜂窝。

“哈哈哈快看赵老师的耳朵!好像真的有点尖!” “林小满好像条被拖去屠宰场的死狗啊…太惨了…” “虽然很惨但是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这什么魔幻现实!” “他们到底怎么惹众怒了?广播里说的都是真的?”

各种议论声、压抑不住的笑声、好奇探究的目光、以及随手一指的“线索”,如同无形的、密集的箭矢,从校园的四面八方射来,让林小满倍感煎熬和屈辱。这简直是一场移动的、全方位的、持续进行的社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游行花车上,接受全校师生的“注目礼”。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人越来越多了!包围圈正在形成!”赵大鹏敏锐的感官察觉到压力从多个方向而来。身后的主追兵虽然被暂时甩开一段距离,但各个路口、楼宇的窗户后都开始有人探头探脑,甚至远处有人试图绕到前面去进行拦截。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跑下去,迟早被包饺子!

他眼神一凛,必须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风声稍过,或者等待学校的正式干预(虽然他觉得教导主任现在可能也想活剥了他们)。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迅速扫视周围环境,大脑飞速运转,最终锁定在了不远处一栋老旧的、墙皮都有些脱落的、平时很少使用的体育器材楼。那里底层有个堆放废弃体操垫、破损球类和淘汰器材的仓库,平时基本没人去,灰尘积得能埋人,味道也不好闻,是绝佳的临时避难所。

“这边!跟我来!”他猛地一拽已经快要意识模糊的林小满,再次改变方向,朝着那栋灰扑扑的器材楼亡命冲去。

身后,追兵的主力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呐喊声再次高涨:“他们进器材楼了!堵住所有门!别让他们再跑了!”

赵大鹏根本不给任何人守门或包抄的机会,拉着林小满绕到楼侧,直接从一个破旧失修、窗户玻璃早已不见的窗口翻了进去,两人重重地落在积满厚厚灰尘、散发着霉味的旧垫子上,激起一大片灰蒙蒙的尘埃,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里面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几个狭小的脏窗户透进微弱的光线,隐约照出堆叠如山的各种废弃体育器材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陈旧帆布和霉菌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赵大鹏立刻屏住呼吸,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尖耸的耳朵竖起,如同最警惕的野兽,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追兵们果然迅速聚集在了器材楼唯一的正门入口处,吵吵嚷嚷着要进来搜查。

“肯定在里面!我听到他们跳进去的声音了!” “进去抓他们!瓮中捉鳖!” “谁先进?里面黑乎乎的…” “怕什么!他们才两个人!”

但似乎一时间,并没有人愿意第一个闯进这黑咕隆咚、满是灰尘蛛网、谁知道藏着什么奇怪东西的废弃仓库。愤怒是一回事,亲自冒险又是另一回事。

趁着外面人群犹豫、争吵、互相推诿的宝贵间隙,赵大鹏拉着几乎虚脱、浑身瘫软的林小满,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躲进了仓库最深处,一堆摞得高高的、破旧发霉的体操垫后面,这里形成了一个狭窄的、相对隐蔽的三角空间。

两人终于能暂时停下脚步,蜷缩在黑暗的、充满尘螨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粗糙、散发着怪味的垫子,胸膛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虽然污浊但至少安全的空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和鬓角淌下,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外面,追捕者的喧闹声、不甘心的叫骂声还在继续,但似乎被那扇紧闭的、或许还被什么东西顶住的正门拦在了楼外,暂时没有立刻冲进来的迹象。

暂时…安全了?

林小满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心脏跳得如同失控的马达,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后怕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赵大鹏也靠在那里,努力调整着呼吸,尖耸的耳朵缓缓恢复正常人类的形态,但眼神依旧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而警惕的光芒,如同潜伏的猎豹,时刻监听着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

黑暗和死寂中,只剩下两人无法平复的、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声,以及…仓库外隐约传来的、不肯散去的、充满了“殷切关爱”的呼喊和叫骂声。

这场疯狂而荒诞的校园追猎,暂时告一段落。

但他们彼此心里都无比清楚,眼前的喘息只是暂时的,巨大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如何离开这里,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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