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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及第看着评论区彻底偏离了“祖孙可见否”的轨道,完全陷入了对太子命运的唏嘘与比较之中,不由得扶额苦笑。他想把话题拉回来,却发现网友们的讨论热情异常高涨。

一位网名为“胤礽的奶兄弟”的网友率先发言,语气充满了感慨:

【要说太子难,谁能比得上咱们大清的理密亲王胤礽?两立两废,当了将近四十年的太子!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上岂有四十年之太子乎! 最后还不是……唉。】

这句“世上岂有四十年之太子”的慨叹,带着浓浓的宿命悲剧色彩,瞬间引起了无数共鸣。

天幕下,当“四十年太子”这几个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时,朱元璋与朱标这对天家父子的神情同时为之一变。

朱元璋那双惯见生死的锐利眼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不由自主地望向身旁的长子,那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自小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的帝国继承人。

四十年……这是一个多么漫长而沉重的岁月。他想象着,若标儿在那个位置上,承受着长达四十年的期待、审视、猜忌与压力,会是何等煎熬?即便强悍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绝非易事。

而太子朱标,在听闻此言的那一刻,更是感同身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寒气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他虽贵为太子,受父皇信任,兄弟(至少表面上)敬重,但储位之重,如履薄冰之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四十年!他简直无法想象,那是何等漫长的煎熬与等待。

【确实,胤礽这太子当得是真憋屈,眼看着龙椅就在前面,就是坐不上去,最后还摔得粉身碎骨。】

【压力太大了,换了谁都可能心理变态。】

这时,有网友引入了更极端的例子:

【四十年算什么?看看英国那位查尔斯王子,在太子(王储)之位上呆了七十多年!从他母亲伊丽莎白二世登基那刻起就是王储,直到老妈去世才熬出头!那才叫一个‘活久见’!】

这个例子让评论区画风稍变,充满了某种微妙的同情和调侃。

【哈哈哈,查尔斯:我的一生就是等待。】

【这耐心,也是没谁了。】

但立刻有网友点出了关键差异:

【@楼上,这能一样吗?查尔斯他妈是女王!女王没法‘传位’给其他人,除非查尔斯自己放弃或者死了,否则王储就只能是他。他妈妈想抢也抢不走他的继承权啊!这跟胤礽、跟咱们历史上那些时刻担心被兄弟取代的太子,处境完全不同好吗!】

这番关于遥远异邦“七十年太子”和“女王”的议论,自然也传到了天幕之下。正在东宫属官值房内一同观看天幕的宋濂与刘三吾,这两位当世大儒,听闻此言,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脸上皆露出一种混合着诧异与极度不以为然的神色。

宋濂捻着胡须,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学问家的考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三吾,这‘英国’……老夫若未记错,前元时色目人似有提及,应是远在西海之极的一个岛夷小国吧?其地偏处一隅,民寡物薄,化外之地耳。”

刘三吾点头附和,神情更为倨傲:“希直兄所言极是。据一些海商杂谈,此国确系孤悬海外之岛,其民状貌怪异,言语侏离,不通王化。竟以女子为国主,称之为‘女王’?此等牝鸡司晨之事,在我中华简直骇人听闻,有违阴阳纲常!如此蛮夷小邦,君臣父子之伦尚且紊乱,其储副之位空悬七十载,在我朝看来,非但不是佳话,反倒是国体不正、礼崩乐坏之明证!”

他越说越是激愤,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想我大明,泱泱华夏,礼仪之邦,储君之立,关乎国本,自有祖宗法度、圣贤道理在其中。岂是那等化外岛夷,蛮荒之制所能比拟?将其事与我国朝太子相提并论,简直……简直是夏虫语冰,不知所谓!”

宋濂也深以为然,叹道:“后世之人,竟以此等蛮风陋俗作为谈资,与我天朝上国相比,实乃不辨华夷,不识大体。可见其虽器物精巧,于圣人之道,终究是隔了一层。”

两位大儒的对话,代表了此时绝大多数明朝士大夫的心声。他们凭借有限的地理知识和根深蒂固的华夷观念,对所谓的“英国”及其“女王”、“七十年太子”充满了文化上的优越感和鄙夷。他们无法理解,也不屑于理解那种迥异于中华帝制的继承制度,更觉得将天朝太子与那蛮邦王储相比较,本身就是一种亵渎和贬低。

然而,他们这番义正辞严的批判,却丝毫无法缓解不远处奉天殿前,那位真正身处漩涡中心的太子朱标,内心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煎熬。

话题很快又被拉回了明朝。

【说明朝,万历他爹隆庆帝朱载坖呢?他算不算太子?】

【准确说,隆庆没被正式立为太子!他爹嘉靖皇帝封他做裕王。原太子朱载壡死了以后,按长幼顺序该轮到他了,可嘉靖皇帝硬是拖着不立太子,让他弟弟景王朱载圳也有机会争抢!】

【我的天,这么惨?名义上不是太子,却要顶着‘准太子’的名头,被兄弟虎视眈眈地惦记着?这心理压力比真太子还大吧?】

【没错,他就这么战战兢地熬了十几年,直到他弟弟死了,他爹也驾崩了,他才终于坐上龙椅。这哪是太子,简直是‘预备役’熬成了正选!】

天幕上网友们你一言我一语,从胤礽到查尔斯,再到隆庆“有名无分”的煎熬,将“储君”这个身份背后的焦虑、等待、风险剖析得淋漓尽致。每一句讨论,都像一把无形的锤子,重重敲击在奉天殿前一个人的心上——太子朱标。

“四十年太子……”

“高风险职业……”

“爹猜忌你,兄弟惦记你……”

“连太子名分都没有,还要被兄弟争抢……”

“能平稳过渡的,都是天选之子……”

这些话语,与他内心深处因天幕而产生的隐忧、因“开国太子难继”魔咒而受到的冲击,彻底共振、叠加、放大!他仿佛看到了胤礽的绝望,感受到了那漫长等待中的煎熬与恐惧,更体会到了隆庆帝身为“裕王”时那种名不正言不顺、如履薄冰的痛苦!自己这太子的位置,未来是否也会……

“噗——”

一直强撑着的朱标,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猛地涌上,他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标儿!!”

“太子殿下!!”

朱元璋和马皇后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朱元璋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儿子软倒的身体,看着那刺目的鲜血溅落在朱标的衣襟和地上的金砖,这位杀伐一生的开国皇帝,手竟然在剧烈地颤抖,脸上写满了惊骇与心痛。

“御医!快传御医!!” 马皇后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握住朱标冰凉的手。

朱棣也惊呆了,看着吐血昏迷的大哥,心中五味杂陈,有震惊,有担忧,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整个奉天殿前乱作一团。所有人都被太子骤然吐血昏迷的景象吓住了。谁能想到,那天幕之上后世之人几句看似随意的讨论、比较和调侃,尤其是关于隆庆帝那段“储位悬空”的艰难岁月,竟然对当朝太子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直接的冲击!

朱元璋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依旧在滚动着无关紧要评论的天幕,一股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燃烧、咆哮。这天幕,留不得了!它带来的不是启示,是诅咒!是乱他江山、害他嫡子的妖孽!!

而天幕上的朱及第,对此一无所知,他看着终于渐渐平息的评论区,松了口气,准备开始下一个话题。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直播间里这场关于“太子”的寻常讨论,在另一个时空,引发了一场何等剧烈的风暴,甚至可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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