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项目组经过了数月紧锣密鼓的攻关，终于迎来了一个关键的节点——首个工程样机（EVt）的整合完成。当那台凝聚了无数心血的、略显粗糙笨重的原型机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实验室中央的防静电桌上时，所有参与的核心成员都围拢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这是第一次将分布式传感器、定制芯片板、微型AR光机、电池等所有模块物理地组合在一起。通上电的那一刻，指示灯微弱地亮起，内部风扇开始转动，发出不算悦耳的噪音。这一刻，本该是欢呼的时刻。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击碎了短暂的喜悦。
重量测试： 电子秤显示的数字远超预期目标，戴在头上就像顶着一块砖，超过半小时就颈部酸胀。 佩戴测试： 尽管采用了柔性材料，但为了容纳元器件，头箍依然显得僵硬，不同头型的适配性差，压迫感明显，毫无舒适度可言。 脑波信号测试： 李晶团队接入测试软件，屏幕上显示的脑电信号波形杂乱无章，噪声淹没了有效信号，信噪比低得可怜。初步尝试进行简单意念识别，失败率高达90%以上。 AR显示测试： 启动AR投影功能，投射出的图像模糊、畸变严重、色彩暗淡，且存在令人头晕的延迟和抖动，完全达不到“增强现实”的效果，更像是粗制滥造的鬼影。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人们沉重的呼吸声。几个月废寝忘食的努力，换来的却是一个几乎全盘否定的结果。失望、沮丧、甚至一丝绝望的情绪，像冰冷的潮水般在团队成员心中蔓延。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工程师，眼眶都有些发红，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王皓盯着那堆“破铜烂铁”，脸色铁青。李晶紧抿着嘴唇，反复检查着数据接口，不愿相信。周伟眉头紧锁，沉默地记录着各项失败的数据。连一向乐观的吴坤，也挠着头，唉声叹气。
项目，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挫折。
消息很快传到了林烨那里。他没有立刻赶到实验室，而是静静地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他预料到首版样机会有问题，但问题的严重性似乎还是超出了预期。此刻，他深知，作为领袖，他的反应将直接影响团队的士气和项目的未来。
下午，林烨通知召开“启明”项目EVt阶段复盘会。与会人员都以为会是一场严厉的问责会，心情沉重地走进会议室。
然而，林烨的开场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各位，”他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轻松，“首先，我要恭喜大家！”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向他。
林烨脸上露出笑容：“恭喜我们，成功地制造出了第一台‘问题集合体’！这听起来像句玩笑，但我是认真的。在创新的道路上，最可怕的不是发现问题，而是发现不了问题，或者问题隐藏得很深。现在，所有的问题都赤裸裸地摆在了我们面前，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走到白板前，写下EVt测试暴露出的四大核心问题：重量、佩戴、信号、显示。 “看，我们的目标多清晰！这比我们对着空想的方向盲目努力要强一百倍！”他的语气充满肯定，“这说明我们的整合工作是成功的，我们把概念变成了可以触摸、可以测试的实物。这本身就是巨大的进步！”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团队成员，特别在那些年轻面孔上停留：“我知道大家现在很沮丧，觉得几个月的辛苦白费了。但我想问你们，在星火，从华光电的柜台到现在，我们哪一次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的？哪一次不是从无数次失败中爬起来的？”
他分享起了往事：“还记得我们第一个‘神经感应指环’原型吗？丑得像废铁，用一次就得充电半天，还被华光电的人嘲笑是‘遥控玩具’。‘玄武’芯片第一次流片，回来连电都点不亮，王工差点把实验室给拆了。指环1代量产初期，良品率低得吴总想跳楼… …”
林烨用幽默的语气讲述着过去的狼狈与失败，会议室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甚至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这些故事，很多新员工是第一次听说，他们没想到如今风光无限的星火科技，也走过如此坎坷的路。
“失败，是创新的孪生兄弟，是成功的必修课。”林烨的语气变得郑重，“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恰恰证明了我们正在挑战的是真正的科技前沿！如果轻而易举就成功了，那这件事的价值反而值得怀疑。重要的是，我们从失败中学到了什么？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引导大家不再沉溺于情绪，而是转向理性的分析： “重量超标，是材料还是结构问题？还是两者都有？我们需要更极致的轻量化方案！” “佩戴不适，是人机工程学模型需要优化？还是需要更多可调节模块？” “信号干扰，是传感器本身噪声大？是电路设计屏蔽不好？还是算法抗干扰能力不足？我们需要分模块排查！” “显示模糊，是光机素质问题？是光学系统设计缺陷？还是软件驱动优化不到位？”
在他的引导下，会议变成了积极的技术问题研讨会。大家开始踊跃发言，分析原因，提出改进设想。沮丧的情绪被解决问题的专注所取代。
会议尾声，林烨总结道：“这次EVt测试，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更清晰的起点！它为我们指明了接下来攻坚的方向。我对大家有信心，对‘启明’项目更有信心！因为我相信，能发现并直面问题的团队，才是最有战斗力的团队！”
复盘会结束时，团队成员的腰杆重新挺直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会后，陈薇找到了林烨。她全程旁听了会议，对林烨处理危机的方式深感敬佩。“你刚才的表现，真了不起。”她由衷地说。 林烨笑了笑：“只是说了些实话。这时候，他们需要的是方向感和信心，而不是指责。”
陈薇点点头，随即提出了一个建议：“士气需要巩固。光是口头鼓励还不够，我建议这个周末，组织项目组进行一次团队建设活动，彻底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费用从我部门的预算里出。”
林烨欣然同意：“好主意！你来安排。”
于是，周六，“启明”项目组全体成员，被拉到了市郊的一个温泉度假村。没有工作，没有讨论技术，只有泡温泉、烧烤、玩游戏、唱歌。在氤氲的温泉和欢声笑语中，连日的疲惫和挫败感被彻底洗刷。王皓和李晶甚至被大家起哄合唱了一首歌，跑调跑到天际，引得全场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