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烟霞镇
万丈高空，罡风凛冽。
柳依依只觉得眼前光影飞速流转，周围的景物模糊成一片难以辨认的色块，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扭曲感让她头晕目眩，只能死死抓住凌云的手，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仿佛只是过了短短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
当那令人心悸的波动消失，脚下传来踏实的感觉时，柳依依才敢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青云宗熟悉的山水，而是一座古意盎然、烟火气十足的小镇入口。青石板路铺就的街道向镇内延伸，两旁是古旧的木质阁楼店铺，旗幡招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合了木柴烟火和某种肉类熏烤的奇异香气。
镇口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刻着“烟霞镇”三个古朴的大字。
“到了。”凌云松开手，抽了抽鼻子，目光立刻被那股浓郁的熏烤香气吸引，“嗯，就是这个味，烟霞熏灵雁，看来没找错地方。”
柳依依惊魂未定，脸色还有些苍白，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瞬间就从万里之外的青云宗，来到了这个地图上标记的、以熏灵雁闻名的小镇！这是何等神通？！
她看向凌云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敬畏和不可思议。这位师弟……不，这位前辈的实力，简直如同深渊大海，完全无法揣测。
“师……师弟，我们这就到了烟霞镇？”她声音微颤地问道。
“嗯，云鹤给的地图还挺准。”凌云点点头，已经迈步朝着镇子里走去，循着香味的方向，“走，师姐，尝尝这的特色去。”
柳依依连忙跟上，看着凌云那悠闲自在、仿佛真是来游山玩水的样子，她心中的惊惧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所取代。有他在，似乎再远的距离，再未知的前路，都不足为惧。
烟霞镇规模不大，但十分热闹。街道上行人往来，大多都是低阶修士和凡人，其中不少人都朝着镇子中心的方向走去，显然都是慕名而来品尝熏灵雁的。
凌云循着香味，很快来到镇中心最大的一家酒楼——烟霞楼。楼高三层，生意火爆，门口伙计吆喝声不断，浓郁的熏烤香气正是从楼后的工坊里飘出来的。
“两位客官，是用膳还是住店？”伙计热情地迎上来，虽然看到凌云衣着普通，柳依依也只是寻常劲装，但态度依旧客气。
“用膳。你们这最好的熏灵雁，来一只。”凌云直接说道。
伙计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客官，实在抱歉，今日的熏灵雁早已预定完了。您看要不尝尝别的？我们这的烟霞鱼脍也是一绝……”
“预定完了？”凌云皱了皱眉，“我看你们后院挂着的雁子不是还有不少吗？”
伙计笑道：“那些都是别家预定的，或是要晾足火候明日才能售卖的。今日能现做的，确实都卖光了。”
凌云神识稍微一扫后院，便了然于心。他摇了摇头：“左边第三排，第七只，右翅下三寸有细微淤伤，生前争斗所致，肉质已受影响，熏烤时间比别的多了半刻钟，试图掩盖，但肉汁已失三分，口感发柴。右边第五排，第九只，腹腔清理时未净，残留一丝腥气，用香料的量加重了，反而破坏了灵雁本身的鲜甜。这样的货色，也值得预定？”
伙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一般看着凌云！
后院工坊里的细节，就连他这个老伙计都不完全清楚，这个看起来像是外乡人的少年，竟然隔着墙都能说得一清二楚？！连哪只雁子有什么瑕疵都知道？！
“您……您……”伙计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胖胖的、围着油污围裙的掌柜模样的中年人闻声赶了出来，听到凌云的话，也是脸色一变，连忙拱手道：“这位小哥……不，这位大师！您真是行家！眼力如炬！佩服！佩服！”
他瞪了那伙计一眼：“还不退下！”然后对凌云赔笑道：“大师恕罪，手下人不懂事。您里边请，雅间伺候！我这就亲自去挑一只最好的熏灵雁，用祖传的紫心木炭，给您现烤！”
掌柜的也是人精，一眼就看出凌云绝非凡人，哪敢怠慢。
凌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要三年龄的雏雁，用你们窖藏三年的果木熏，火候控制在中段偏下三指的位置，记得刷蜜汁的时候用狼毫笔，均匀些。”
掌柜的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连连点头：“是是是！谨遵大师吩咐！”心中更是骇然，这少年连他们熏雁最核心的几道工序和诀窍都了如指掌！
很快，凌云和柳依依被请进了三楼最好的雅间，窗外正对小镇流水，景色不错。
不多时，一只烤得金黄酥脆、冒着滋滋油花、散发着浓郁果木熏香和蜜汁甜香的熏灵雁被掌柜亲自端了上来，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大师您慢用，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掌柜的态度恭敬无比。
凌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雁胸肉，放入口中品尝。
柳依依也小心地尝了一口，顿时美眸睁大！这熏灵雁外皮酥脆，肉质鲜嫩多汁，混合着果木的熏香和蜜汁的甘甜，好吃得几乎让她把舌头都吞下去！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
然而，凌云咀嚼了几下，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放下筷子，摇了摇头：“果木存放受了潮，烟味不够纯净，带了一丝杂气。蜜汁用的是新蜜，甜味太冲，压住了雁肉本身的回甘。最重要的是……”
他用筷子轻轻拨开雁腹：“填充的灵菇和香草，翻炒时间不够，水汽未完全逼出，吃到后面会有一股淡淡的涩味。可惜了这只雁子。”
柳依依：“……”她觉得这已经是无上美味了，怎么到凌云嘴里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门口的掌柜原本还期待着夸奖，听到这话，脸都白了，冷汗涔涔而下，连忙道：“大师指点的是！小的学艺不精，污了大师的口舌！这顿饭免单！免单！”
凌云摆摆手：“免单倒不用。食材本身还行，就是手艺糙了点。下次注意吧。”
他虽然点评苛刻，但还是就着几样小菜，将大半只熏雁吃完了——不能浪费食物。
吃完饭，凌云和柳依依在烟霞镇稍作闲逛。柳依依第一次出远门，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凌云则买了几种当地特产的调味香料，还算有些收获。
傍晚时分，两人寻了一间干净的客栈住下。
房间内，柳依依拿出那块黑色兽皮地图，在灯下仔细观看，眉头紧锁：“师弟，这地图指向的下一个模糊标记，似乎还在更西边，但具体是哪里，根本看不清楚……”
凌云瞥了一眼地图，随口道：“哦，那个啊，需要点月光能量激发一下。今晚月圆，子时的时候你把它放在窗口照照看就行了。”
柳依依又是一惊：“月光能量？师弟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啊。”凌云打了个哈欠，“这兽皮是用‘暗月魔犀’的皮鞣制的，对月光有反应很正常。炼制手法马马虎虎，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暗月魔犀？月光能量？柳依依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凌云懂得实在太多太深了。
她依言，在子时月华最盛之时，将兽皮放在窗边。
果然，清冷的月光照射在兽皮上，那原本模糊的暗红色线条竟然缓缓亮起微光，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并在角落处，逐渐显现出了几个新的小字—— “落风坡”。
“落风坡？”柳依依记下这个名字，但依旧不知道这是何处。
凌云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却含糊地说了一句：“落风坡……好像在天阙皇朝边境附近，那边有一种‘风滚兔’，奔跑极快，肉质紧实，烤着吃应该不错……”
柳依依：“……”这位师弟\/前辈的脑子里，除了吃还能不能装点别的正事？！
然而，她却不知道，凌云看似随意的话语，却已经为她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
第二天，两人离开烟霞镇。
柳依依本想雇辆马车或者购买飞行符箓代步，却被凌云阻止。
“那些太慢。”凌云说着，再次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柳依依脸颊微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果然，眼前再次一花，空间扭曲感传来。
当视线恢复时，他们已然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荒凉戈壁之中！四周是嶙峋的怪石和枯黄的灌木，狂风卷起沙尘，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远方天际，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仿佛被狂风撕裂般的山脉轮廓。
“这……这是哪里？”柳依依被这瞬息万变的场景搞得有些发懵。
凌云拿出云鹤给的美食玉简对照了一下，又看了看方向，满意道：“嗯，落风坡外围。速度还行，没跑偏。听说这里的风滚兔得趁它们被风吹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抓，肉质最嫩。”
柳依依看着眼前荒凉的景象，再听听凌云的话，忽然觉得，这次寻找身世的旅程，恐怕会变得……非常特别。
她握紧了手中的兽皮地图，看着身边那个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风滚兔”上的少年，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温暖，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有他在，再荒诞的旅程，似乎也充满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