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残魂
“我们……认识吗？”
凌云这句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询问，轻飘飘地回荡在这片死寂的虚空废墟中。
那激动的残魂猛地一滞，虚幻的身影剧烈波动，仿佛风中残烛，差点因为这句话直接溃散。他那双充满震惊与激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云，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熟悉或者玩笑的痕迹。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点探究的淡然。
那是一种……真正面对陌生事物时才会有的眼神。
残魂眼中的激动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茫然、困惑，甚至有一丝……悲凉。他沉默了，虚幻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远处的众人更是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
凌云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要么，他是真的不认识这残魂，那残魂为何如此反应？难道是认错人了？可那残魂口中的“万古葬灭”、“一切成虚”又作何解释？能留下这等残魂、认得此等秘辛的存在，会认错人？
要么……他就是认识，但因为他活的岁月实在太久远，经历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完全忘记了眼前这缕微不足道的残魂？
细思极恐！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指向凌云的身份绝对超乎他们最疯狂的想象！
“您……不记得了……”残魂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充满了无尽的失落，“是了……万古沧桑，纪元更迭……连流云仙殿都化作了尘埃，我这缕执念不散的残魂，又算得了什么……您不记得，也是应当……”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凌云诉说，语气中的悲伤几乎要浸染这片虚空。
凌云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但稍微认真了一点。他再次伸出手指，这一次，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光华，轻轻点向那残魂的眉心。
残魂没有躲避，或者说，他根本无法躲避凌云的动作。
指尖点中，混沌光华微微一闪，如同水滴融入干涸的土地。残魂虚幻的身影骤然凝实了少许，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时会溃散。
“你的执念很深，与这块碑，与这片废墟几乎融为一体。”凌云收回手指，淡淡道，“说说吧，流云仙殿，当年发生了什么？你……又是谁？”
他并非好奇，更像是一种……随手之举。仿佛行走路边，看到一朵即将熄灭的萤火，随手拂过，让它能多亮片刻，顺便听听它可能的故事。
残魂感受到魂体稳定了许多，眼中露出一丝感激。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那跨越了无尽岁月的记忆碎片。
虚空寂静，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宇文昊都暂时压下了对“没有宝藏”的失望，紧张地等待着。这可是涉及上古秘辛，甚至可能牵扯到凌云真正身份的惊天秘闻！
“我……曾是流云仙殿，‘守秘阁’的最后一任阁主，云胤。”残魂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追忆与痛苦，“流云仙殿，秉承流云仙尊之道统，掌诸天星图，观测万界运转，本是诸天万界中最超然物外的传承之一，不争霸，不掠夺，只求知识与真理……”
他的话语，为众人揭开了一角辉煌而悲壮的古老画卷。
流云仙殿，强大而超然，其藏经阁（守秘阁）内收藏着无数世界的秘典与知识。
“然而……‘大劫’降临之时，没有任何存在能够真正超然物外。”云胤残魂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那并非寻常的界域战争，而是……源自深渊与虚无的吞噬！它们扭曲法则，污染大道，所过之处，万物归寂，连时光都被抹去！”
“它们？”姜玄云忍不住追问，“它们是谁？”
“不可名状，不可言说……”云胤残魂眼中闪过极大的恐惧，“提及真名，甚至会引来残余的注视……我们只能称之为‘蚀界之暗’。”
“仙尊率众殿主、弟子奋起反抗，以万界星图为阵，以无尽知识为刃，鏖战了不知多少岁月……但败局早已注定。那些存在，它们的力量层级，超越了我们对‘道’的认知……”
“最终，仙殿崩毁，仙尊下落不明，无数弟子长老战死……我知道守秘阁的重要性，这里藏着仙殿最大的秘密，也藏着关于‘蚀界之暗’的零星记载，绝不能落入它们之手。”
“于是，在最后时刻，我以自身神魂与守秘阁核心（这块记载着部分星图秘辛的元初石碑）相融，强行将这片空间从现实剥离，放逐到了时空乱流之中，希望能为流云道统留下一线渺茫的传承火种……”
“而我，也因此化作碑灵，与碑共存亡，守着这片废墟，等待着渺茫的希望……直到……您的到来。”云胤残魂的目光再次看向凌云，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我曾在那断裂的‘万界星图’核心碎片中，见过一道模糊的烙印……那是一道身影，于万界崩灭、纪元黄昏之时，曾惊鸿一现……其伟岸，其超然，难以描述其万一……那道烙印的气息，与您……几乎一模一样！”
“我以为……您是那古老传说中的存在，是归来终结这一切的希望……所以我才……”云胤残魂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认错了，或者，对方早已忘却了那段岁月。
众人听得心神摇曳，仿佛看到了那场席卷诸天的恐怖大战，感受到了流云仙殿的悲壮与绝望。同时，他们看向凌云的眼神更加骇然。
惊鸿一现于纪元黄昏的古老身影？与凌云气息一模一样？
凌云听完，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蚀界之暗……有点印象，好像是挺麻烦的一群家伙。”
他的语气，就像是听到了某个有点耳熟但不太重要的名字。
众人：“……”
云胤残魂：“……”
挺麻烦的……一群家伙？那可是导致流云仙殿乃至可能无数上古道统覆灭的恐怖存在啊！在您嘴里就只是“挺麻烦”？
“您……您难道……”云胤残魂似乎又燃起一丝希望。
“别想太多。”凌云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我是不是你等的那个人，不重要。我也没兴趣去终结什么。至于你的流云道统……”
凌云目光扫过那些漂浮的碎片，随手一招。
几块散发着微弱波动的玉简碎片和一枚几乎碎裂的星辰符文从碎片带中飞出，落入他的掌心。
“这些东西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你们流云仙殿的核心传承气息，虽然残缺的厉害。”凌云看了看，随手就递给身旁的颜小小和洛冰璇，“拿着玩吧，对你们现阶段感悟天地法则有点微末好处。”
颜小小懵懂地接过。
洛冰璇则是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这可是上古超然仙殿的核心传承碎片啊！无数大能梦寐以求的至宝！就这么……拿着玩？微末好处？
姜玄云、敖莽等人眼睛都看直了，呼吸急促，恨不得取而代之。
宇文昊更是嫉妒得几乎发狂，却又不敢上前抢夺。
云胤残魂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或许，对于这位存在而言，流云仙殿视若生命的传承，真的就只是……微末之物吧。
能被他随手送人，或许，已是这些传承最好的归宿了。
“守了这么久，也累了。”凌云看着云胤残魂那依旧执念深重的样子，淡淡道，“执念太深，于天地，于己，都无益。这片废墟，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说完，他屈指一弹。
一缕微光没入巨大的元初石碑。
石碑轻轻一震，表面那些深刻的战斗痕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了些许，虽然依旧残缺，但那万古不化的悲伤苍凉气息，却开始缓缓消散，变得平和、宁静起来。
云胤残魂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但他脸上的执念与痛苦却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与平静。他对着凌云，缓缓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
“多谢……前辈……点化……”
声音渐悄，残魂的身影最终彻底消散，融入了那片变得宁静的虚空之中。
他守候了万古的执念，终于得以解脱。
轰隆隆……
整个第四层空间开始轻微震动，那些漂浮的碎片开始化作点点光雨消散，远处的死寂星光也逐渐暗淡。这片被强行保存下来的古战场废墟，正在走向它最终的归宿——彻底的湮灭。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凌云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就向着来时的光晕漩涡走去，语气慵懒，“折腾半天，有点饿了，不知道这流云仙尊以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特产小吃……”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