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一言点醒梦中龙
碧波潭上空，那滴破阵的酱汁所化的“美味天地”虚影缓缓消散，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勾人余香，以及一群东倒西歪、兀自沉浸在美食幻境中流着口水的虾兵蟹将。三太子敖青僵立在半空，脸上的桀骜与怒意早已被无边的骇然与难以置信取代。他引以为傲、借助碧波潭水脉之力布下的万龙覆海大阵，竟被对方用……一滴蘸鱼的酱汁给破了？这是何等的荒谬，又是何等的恐怖！
凌云却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取出素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对系统道：“记录补充，酱汁破阵，效果上佳，尤擅瓦解能量聚合型术法，盖因美味惑心，引动本能，瓦解战意。”
【记录已更新。分析：对意志不坚、灵智偏低或过于依赖本能之敌，效果倍增。】系统冰冷地回应，带着一丝学术探讨的意味。
这时，下方的碧波潭水再次剧烈翻涌，一道比敖青更加磅礴、带着古老威严的龙吟声自潭底深处传来。紧接着，水面向两侧分开，一名身穿青色龙袍、头戴冠冕、面容威严、长须及胸的中年男子，在一众气息更为凝实、仪仗更为华丽的龙宫文武簇拥下，踏水而出。其周身散发出的龙威，赫然达到了妖帝初期，正是这碧波潭的主宰——青蛟龙王！
青蛟龙王目光如电，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手下和失魂落魄的儿子，最后落在了渡虚舟上气定神闲的凌云身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以他的修为，竟完全看不透这年轻人的深浅，只觉对方气息如渊，深不可测。尤其是那艘看似普通的飞舟，隐隐散发出的道韵，让他都感到心悸。
“父王！”敖青见到靠山，连忙飞身上前，指着凌云，急声道：“此獠强捕我龙宫贡鱼，还出手打伤蟹将，破我大阵，藐视龙宫威严，请父王为儿臣做主！”
青蛟龙王却没有立刻发作，他狠狠瞪了不成器的儿子一眼，示意他闭嘴。能修炼到妖帝境界，执掌一方水域，他绝非鲁莽之辈。对方轻描淡写破去接近妖帝一击的大阵，这份实力，恐怕不在他之下，甚至……更高。为了几条水晶鲤与这等人物结下死仇，绝非明智之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朝着凌云拱了拱手，语气尽量平和：“本王乃碧波潭龙宫之主，敖方。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驾临我碧波潭，可是我这孽子有所得罪？”
这番姿态，放得极低，与敖青之前的嚣张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些龙宫文武，以及刚刚从美食幻境中清醒过来的虾兵蟹将们，都屏住了呼吸，意识到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凌云见这龙王还算懂事，便也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散修，凌云。途经宝地，见这水晶鲤灵气盎然，肉质不俗，故而取之烹食，以慰口腹之欲。至于得罪……”他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敖青，“令郎欲强夺我之膳食，并布阵围攻，我只是自卫罢了。”
青蛟龙王敖方闻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果然是冲着水晶鲤来的，而且听其语气，将捕捉龙宫视为贡品的灵鱼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要么是背景通天，要么是自身实力已到了无视规则的地步。无论是哪一种，都绝非他一个偏安一隅的妖帝初期能轻易招惹的。
“原来是凌道友。”敖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孽子无状，冲撞了道友，实乃本王管教不严之过。几条水晶鲤而已，道友喜欢，尽管取用。只是……道友方才那破阵之物，似乎……颇为神异，不知是何等仙酿琼浆？”他终究是按捺不住好奇，那滴酱汁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凌云随意道：“不过是烹鱼时，随手调制的蘸料罢了。以‘千年香陈果’之汁为底，辅以‘九转轮回椒’之末、‘玄冰晶盐’等物，融以一丝烹饪之道韵，取其调和百味，激发本源之效。”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听在敖方耳中，却如惊雷炸响。“千年香陈果”、“九转轮回椒”、“玄冰晶盐”……这些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对妖帝境界都大有裨益的顶级灵材，对方竟然只是拿来当蘸料？还有那“烹饪之道韵”，这分明是将“食之道”修炼到了极高深境界的表现！此人来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敖方心中再无半点轻慢，态度愈发恭敬：“道友真乃神人也！竟将食之道演绎至此等境界，佩服，佩服！孽子无知，险些酿成大祸。本王已在宫中设下薄宴，一来为孽子赔罪，二来也想请道友品鉴一下我龙宫珍藏的一些水族珍馐，不知道友可否赏光？”
他此举既是赔罪，也是想借此机会结交这位神秘强者。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能遇到一位在“道”上有所精进，尤其是如此独特之“道”的同阶乃至更高存在，是难得的机缘。
凌云闻言，倒是来了些兴趣。碧波潭龙宫经营此地不知多少岁月，想必珍藏了不少外界难得一见的顶级水产食材。品尝本地特色美食，本就是他在各界游历的乐趣之一。
“可。”凌云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敖方大喜，连忙亲自引路：“道友请！”
渡虚舟随着龙宫仪仗，缓缓沉入碧波潭。一入水中，四周景象顿时一变。潭水被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一条宽阔的水下通道。通道两侧，是色彩斑斓的珊瑚丛林，无数发光的珍珠、夜明珠镶嵌其中，将水下世界照耀得如同白昼。形态各异的水族穿梭往来，见到龙王仪仗，纷纷避让行礼，显得秩序井然。
透过清澈的潭水，可以看到远处有巍峨的宫殿群轮廓，琉璃为瓦，水晶为墙，宝光莹莹，那便是碧波潭龙宫所在。水草摇曳间，偶尔有体型巨大、气息古老的水兽缓缓游过，投来好奇的目光。
【环境扫描：碧波潭水下生态。灵气浓度：高。水元之力：精纯且活跃。发现多种稀有水生灵植、矿物。龙宫建筑风格：融合古典妖族奢华与部分仙道阵法，防御力评估：中等偏上，对宿主无威胁。】系统尽职地汇报着扫描结果。
“这碧波潭底，倒是别有一番洞天。”凌云立于舟头，欣赏着这不同于陆地和天空的水下景致。那五彩斑斓的珊瑚，形态奇特的发光水母，以及远处那座在深潭中散发着柔和光辉的龙宫，都构成了一幅静谧而瑰丽的画卷。与魔界的荒芜压抑、神陨之地的破败苍凉相比，妖界的生灵多样性以及这种依托自然形成的奇景，确实更具观赏性。
苏慕雪也走到凌云身边，轻声道：“这水底世界，宁静祥和，灵气充沛，若非知晓是妖界，几乎以为是到了某处海外仙岛。”她身为广寒仙体，对水灵之气也颇为亲和，对此地环境感觉舒适。
赫利俄斯和凤凰族长曦则对浓郁的水元之气略感不适，但他们修为高深，这点环境影响微不足道。曦看着那些游弋的水族，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凤凰一族居于神木之上，对水族世界了解不多。
很快，渡虚舟在龙宫正门前停下。龙宫大门高达百丈，由整块的万年寒玉雕琢而成，其上刻画着龙族腾云驾雾、行云布雨的古老壁画，气势恢宏。门前守卫的，是两排手持巨戟、身披重甲的鲸力士，个个都有妖尊级别的实力。
敖方亲自引着凌云一行人进入龙宫。宫内更是极尽奢华，地面铺着温润的白玉，廊柱是剔透的水晶，穹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模拟着日月星辰。随处可见巨大的贝壳张开，里面盛放着光芒四射的珍珠，或是生长着奇异的水生灵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水灵之气混合的芬芳。
宴席设在一座名为“水晶殿”的广阔宫殿中。殿内早已摆好了长案，各种灵果、仙酿琳琅满目。龙宫的文武大臣们均已到场，分列两旁，见到龙王引着一位陌生的人族青年和几位气息不凡的同伴进来，皆露出好奇与敬畏之色。显然，刚才潭面上的动静，他们已经知晓。
分宾主落座后，敖方首先举杯：“凌道友，诸位贵客，今日驾临我碧波潭龙宫，实乃蓬荜生辉。本王先敬各位一杯，以表欢迎，也为小儿之前的冒犯赔罪！”说罢，一饮而尽。他杯中之酒，呈琥珀色，散发着浓郁的酒香与水灵之气，乃是龙宫珍藏的“千年寒潭酿”。
凌云端起酒杯，微微示意，浅尝一口。酒液冰凉甘冽，入腹后化为精纯的灵气散开，确实不错。“龙王客气了。”
敖青坐在下首，低着头，不敢再看凌云，之前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
接着，宴席正式开始。一队队容貌姣好的蚌女、鱼姬捧着各式玉盘金碟，袅袅婷婷地走入殿中，开始上菜。
首先呈上的是“冰镇七彩琉璃脍”，以七种不同属性的灵鱼最鲜嫩的鱼腹肉，切成薄如蝉翼的片，在千年玄冰上摆成七彩莲花状，旁边配以特调的灵植汁液蘸料。鱼肉入口即化，七种不同的鲜甜在口中次第绽放，冰凉清爽，开胃非常。
【食材分析：七彩灵鱼，分别蕴含金木水火土风雷属性灵元，处理手法精湛，最大限度保留了其活性与鲜美。蘸料以“清心水莲”莲子磨粉调和“百味藻”汁液，有调和五行、清心明目之效。】系统迅速给出反馈。
凌云尝了一口，微微点头：“七彩灵鱼，属性相生相克，以此法处理，能平衡其性，凸显其鲜，不错。”
得到凌云的肯定，敖方脸上笑容更盛，连忙介绍下一道菜：“此乃‘八宝仙贝瓮’，以万年仙贝为盅，内里填入八种珍稀水生灵菇、灵笋，辅以龙宫秘制高汤，以文火慢炖三日方成。”
揭开贝盖，顿时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鲜香扑面而来，仿佛将整个海洋的精华都浓缩在了这一瓮之中。汤色清澈见底，却蕴含着磅礴的灵元。
凌云舀起一勺汤，品尝片刻，道：“汤清味醇，火候恰到好处，八宝滋味融合，不失各自本味。这高汤，是以‘千年龙鳅’之骨，配合‘九叶水参’、‘万年茯苓’熬制的吧？倒是舍得下本钱。”
敖方心中更是凛然，对方仅凭品尝就能说出高汤的主要材料，这份见识和对食材的理解，远超他龙宫的御厨。“道友慧眼如炬，佩服！”
接下来的菜品更是琳琅满目：“清蒸白玉龙王参”（一种形似小龙、通体如玉的珍稀海参）、“炭烤雷音大虾”（虾壳上自带雷霆纹路，烤制时噼啪作响如雷音）、“百草酿灵龟蛋”、“水晶灵芝拌龙须菜”……无一不是选取碧波潭乃至周边水域最顶级的食材，由龙宫最好的厨师精心烹制，每一道都堪称艺术品，蕴含着精纯的水元灵力和各种奇妙功效。
凌云每样都尝了一些，时而点头，时而与系统交流几句，点评一番，显得游刃有余。苏慕雪、赫利俄斯和曦也吃得颇为满意，这些妖族美食，对他们而言也是新奇的体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气氛渐渐融洽。敖方见凌云心情似乎不错，便趁机请教道：“凌道友，您在食之道上造诣非凡，不知对我龙宫这宴席，可还有何指教？或者说，道友游历各界，可曾见过比这更佳之美味？”
他这话，半是请教，半是试探，也想听听外界的信息。
凌云放下玉筷，目光扫过满桌珍馐，淡淡道：“食材皆是上乘，烹制也算用心。不过……”
他这一个“不过”，让敖方和所有竖起耳朵听的龙宫大臣们都紧张起来。
“过于追求食材的珍稀与灵效，反而有些忽略了食物最根本的‘味’之一字。”凌云缓缓道，“譬如这‘八宝仙贝瓮’，八宝皆是灵物，高汤亦是无上精华，但融合之下，鲜则鲜矣，却少了一分层次与变化，所有的‘鲜’都堆叠在一起，初尝惊艳，再品则略显单调。又比如这‘炭烤雷音大虾’，注重其雷音异象与雷霆灵力，烤制火候稍过，虾肉本身的那一丝清甜微甘，反而被掩盖了。”
他每点评一道菜，都直指要害，听得旁边的龙宫御厨汗流浃背，却又茅塞顿开。
凌云最后总结道：“灵食之道，在于平衡。平衡食材之性，平衡灵元之力，平衡五味之调。而非一味堆砌天材地宝。有时，最简单的烹饪，最普通的食材，若能窥得其本质，调和至臻，亦可化腐朽为神奇，其美味，未必就逊于这些龙肝凤髓。”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敖方心头。他修炼多年，困于妖帝初期已久，总觉得是资源不够，机缘未到。此刻听凌云一席话，隐隐觉得，自己是否也走入了歧途，过于追求力量的堆叠，而忽略了道法自然的平衡与本质？
他站起身，对着凌云深深一揖：“听君一席话，胜修千年道！道友之言，如拨云见日，令敖方受益匪浅！请受我一拜！”
这一拜，他心悦诚服。不仅是为美食之论，更是为那其中蕴含的“道”理。
凌云坦然受之，他看得出，这青蛟龙王似有所悟，这也算是一段缘法。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通报声：
“报——！龙王陛下，不好了！巡水夜叉来报，潭西三千里外的‘黑水涧’方向，有剧烈能量波动，疑似……疑似有上古遗迹出世！但那里盘踞的‘玄龟老祖’已经封闭了水域，不许任何势力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