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刚才看见他动手那一巴掌，狠得像是在揍仇人，一点情面都不留。
女孩子跟他这么久，付出那么多青春，就算不说回报，也不该被这么糟蹋啊。”
……
几个人边走边议论，语气中满是愤慨。
对他们而言，无论男女，动手打架本身就是错的，根本不值得辩解。
这时陆白开口问道：“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看你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对劲。”
那男人当场就被陆白拦了下来。
兄弟，我跟你说实话吧，刚才那边出了事，一个男的正死命地往地上压一个女的，下手狠得很，要不是我们冲上去拦着，那姑娘怕是早就被他打没了。
大半夜碰上这种糟心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那男的还嘴硬，嚷着要把我们几个全收拾了。
我直接回他：‘有种你现在就动手啊，老子站这儿不动，看你敢不敢来！’”
“我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打女人还能这么嚣张的。
这种人，就得让他吃点苦头，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几句话说完，陆白心里也腾起一股火气。
他向来最看不得这种事——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当下便快步朝事发地点走去。
走到小区门口时，只见一个男人正和保安对峙，满脸戾气，说话像刀子一样往外甩：“你他妈现在就给我让开，不然等会儿刀子见血，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真敢动家伙！”
保安倒是不慌，嘴角一扬，慢悠悠地说：“行啊，你来啊，我站这儿不动。
你要是真有胆子，那就动手，不敢动就是怂包一个。”
“人家小姑娘一心一意跟着你过日子，结果呢？转头你就拿她当出气筒，当沙袋打？你摸摸胸口，良心真的不会疼吗？”
“大半夜的，整栋楼就你那儿动静最大，又是吼又是砸东西，左邻右舍都被吵得睡不成觉。
你还有理了？你算哪根葱？”
陆白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正在闹事的男人，正是他多年未见的徒弟，金刚。
当年分别时，金刚曾撂下一句话：混不出个人样，绝不回来见师傅。
可陆白一直觉得，混得好不好不重要，师徒情分才是根本。
外面世道变了，多少曾经的江湖人因为没出路，早就转行做了别的营生。
金刚就算没能出头，也没什么丢人的，何必把自己逼到这份上？
这些年，陆白时不时给金刚发消息，想让他来家里坐坐，喝杯茶，聊聊天。
可电话打不通，信息发过去也是“已读”却不回，时间久了，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这样的情况反反复复，让人既无奈又揪心，搞不清他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这时，陆白走上前，语气平和地笑了笑：“金刚，别闹了。
你看，我还给你带了点宵夜，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何必在这儿跟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再说，对方是个女孩子，你这么凶，她能不怕吗？”
金刚一回头，看清来人竟是师傅，整个人顿时僵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要是让师父知道自己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往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他猛地转向身边的女人，声音冷得像冰：“还不赶紧滚？杵在这儿干什么？你以为我脾气真那么好？我现在心情差得很，别逼我动手！”
“别逼我扇你嘴巴子，现在就给我滚远点！”
女人站在原地，眼眶泛红，声音微微发颤：“这么多年来，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都一直站在你这边，从没动摇过。
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你的羞辱，你的冷漠……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放弃了什么吗？家也不要了，跟爸妈彻底闹翻。
我以为只要我付出够多，我们就能走得更近。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你的无视和敷衍。”
“从今天起，咱们一刀两断。
从此以后，各走各路，你是你的阳关大道，我是我的独木桥，再无瓜葛。”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走，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在陆白看来，眼前的金刚变得有些陌生。
他走到对方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些年过去，没想到你性子竟成了这样。”
“连动手都学会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你还记得吗？当初你妈托付我的时候怎么说的？她说你心软、懂事，见不得人受苦——这才像你啊。”
金刚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悔，“师傅……对不起。
刚才那个女人太不讲理了，偏偏今天我又丢了两万块，情绪压不住，她正好撞上来，我就……想让她长点记性。”
陆白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只是默默跟着金刚往他住的套房走去。
那小区是最近才交付的新盘，地段好、环境清幽，属于城里中产家庭最青睐的那种楼盘。
没个两三百万根本进不去门槛，再加上装修、家具、家电一套下来，随随便便就砸进去上百万元。
能在这儿安家落户的人，手里多半都有些真本事。
而金刚居然能买下这里的一套房子，陆白心里清楚，这小子一直都在自己面前装穷。
也许是怕惹麻烦，怕被人盯上借钱，又或许是他本性如此——心思重，防备深，轻易不肯对人敞亮。
和他母亲一个样，表面冷淡，内心藏得比谁都深。
“师傅，刚才那场面让您瞧见了，我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金刚一边拆宵夜的袋子，一边低声说道，“您别误会，我没变坏，就是最近……心里堵得慌，脾气控制不住。”
……
陆白听过太多类似的话。
那些动过手的人，总爱用“一时冲动”“心情不好”来解释。
可在陆白眼里，解释越多，越像是在掩盖什么；而掩盖的东西，往往就是真相本身。
他坐在沙发上，语气平缓却坚定：“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
你是谁，我心里有数。
我教过你这么多年，你的状态好不好，我能感觉出来。”
“今晚带了些吃的来看你，也没提前打招呼，冒昧了。
你要是觉得突兀，也别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但陆白自己也察觉到了——他和金刚之间，早已不像从前那样亲近。
表面上师徒依旧，可那份信任与默契，早已悄然裂开了一道缝。
他知道金刚住在哪，不是因为徒弟主动告知，而是靠打听才摸到的线索。
就像查案子一样，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
当初金刚搬家，一声不吭，悄无声息地换了住处。
不告诉朋友也就罢了，连他这个当师傅的都没知会一句。
这太反常了。
陆白环顾四周，看着这间装修精致的房子，一边走一边看。
他是特意来查一查的——当年教给金刚的风水讲究，他有没有记在心里？
可转了一圈后，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屋子格局杂乱，边角歪斜，整个户型极不规整。
阳气难聚，阴气易滞，长期住下去，人容易心烦意乱，精神萎靡，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更别说财运、感情、事业，全都会被一点点耗损。
“这么差的格局，你怎么还选这儿？”陆白忍不住问。
金刚苦笑了一下：“当时降价降得太狠了，整栋楼就这一套价格最低，很多人抢着要。
我要是晚一步，可能就没了。”
“脑子一热，当天就把定金交了，两百八十八万拿下。
后来装修花了六十多万，家具家电又是五十多万……每一分都是实打实掏出去的。”
可自从搬进来之后，他的活儿越来越少，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从前门庭若市，现在冷冷清清，只能靠着积蓄勉强撑着，整日浑浑噩噩，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命运的喉咙。
有时候，金刚心里头真的特别想回头去找陆白，牵几条财路过来，拉自己一把。
可转念一想，徒弟已经出师了，再回去求师傅指点，那不是打自己脸吗？面子上怎么挂得住？
所以他只能咬着牙硬撑，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地熬着日子，哪怕一天只吃两顿，甚至一顿，也得挺下去。
“你跟你那位女朋友在一起都多久了？刚才听他说话的语气，感觉你们住一起起码一年多了吧？不然他对你的态度哪会这么上心？”
“我们同居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他从没出去正经上过一天班，我也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我乐意养他。”
“换作是别人，估计早就扛不住了吧？但我就是能一直供着他。
可最让我寒心的是什么？是他压根不把我当回事。”
“整天在人背后说我坏话也就罢了，还动不动闹脾气，情绪翻来覆去像天气一样变个没完。
我都快被他搞得神经衰弱了！白天上班脑袋嗡嗡响，整个人昏沉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陆白听了这些牢骚，并没有跟着附和。
他知道感情这种事太主观，谁对谁错，旁人说不清。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个人拼命就能维系得了的。
更何况，金刚这人，打骨子里就是个木讷的直男。
逢年过节从不准备礼物也就算了，有时候连请人家吃顿像样的饭都不愿意。
自从离开师门那天起，就再没回来看过陆白一眼——光这一点，陆白心里就有数了，问题出在谁身上，其实不言自明。
陆白笑着问他：“最近你小子在忙些什么买卖啊？怎么手头这么宽裕，动不动就进账几百万？莫非开了家大铺子，接到了什么富豪的大生意？”
“要是真发了财，可别忘了孝敬师傅啊。
我这段时间可不太顺，不但接不到活儿，还老被同行暗中使绊子，搞得我现在心理都有点扛不住了。
你明白我意思吧？”
正狼吞虎咽啃着夜宵的金刚，一听这话，筷子都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