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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那阵子,景泉山一带出了个有名的猎人,叫赵占河。这人一手箭术练得出神入化,拉弓搭箭,从没有放空的时候,每次进山打猎,总能扛着满满一猎物回来,在周边村子里,提起他的名字,没人不竖大拇指。

这年夏天,村里闹了个小麻烦 —— 一只野狐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夜里总溜进村民家偷鸡。眼看着自家鸡笼空了好几个,村民们急得没办法,就找到赵占河求助。赵占河一听,当即抄起墙角的土枪,背上箭囊,顺着野狐子留下的脚印就追了出去。

那野狐子也是个机灵的主儿,像是故意跟赵占河周旋似的,一会儿钻进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一会儿又窜上陡峭的山坡,领着他在景泉山里绕了大半天。等赵占河终于瞅准机会,一枪撂倒野狐子时,天已经擦黑了。山间的暮色像涨潮似的涌上来,把远处的山峦染成了墨色,脚下只剩下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在昏暗中若有若无,勉强能辨出个轮廓。

赵占河家在涧沟对面的村子里,往常这个点,站在涧沟沿上,都能看见自家窑洞里那盏油灯闪着暖黄的光。可今儿个怪了,他刚走到涧沟边,刚才还明晃晃挂在天上的月亮,忽然像被谁用黑布蒙住了似的,眼前一下子黑了下来,连伸手都快看不见五指。

“许是变天了,云彩把月亮挡住了。” 赵占河没太往心里去,他走这条道走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家。他伸出手,摸索着路边半人高的蒿子,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挪。

可走了没多远,赵占河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黑暗也太稠了,裹在身上像一床浸了水的厚棉被,连呼吸都觉得沉。更让他心慌的是,走了好一会儿,他低头一看,脚边竟然还是那一墩半人高的蒿子 —— 他在原地转圈呢!

冷汗 “唰” 地一下就从赵占河的后背冒了出来,顺着脊梁骨往下淌。老人们常说的 “迷魂子”,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脑子里。那 “迷魂子” 是山里野物成精变的鬼,专挑中午、傍晚或是后半夜,在荒山野岭里缠单独赶路的人。被缠上的人,会像丢了魂似的跟着 “迷魂子” 走,有的走到悬崖边上还不知道,一脚踩空就摔成了肉泥;还有的更惨,会自己往嘴里、耳朵里、鼻子里塞红土和红胶泥,最后活活憋死。

越想,赵占河的腿就越软,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就在这时,“唰啦啦 ——” 一阵怪响从对面崖畔传了过来,是土块往下掉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沟里回荡着,听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他就觉得头顶上有东西 “呜呜” 地飞过来,好几次都擦着他的耳朵过去,冰凉的土渣子落在脖子里,吓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 是土块在往他身上砸!

“不行,得赶紧跑!” 赵占河猛地想起背上的土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颤抖着手去摸扳机。可手指扣下去,土枪却纹丝不动,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封死了一样。对面崖畔的土还在往下淌,头顶的土块还在乱飞,恐惧像潮水似的,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

赵占河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琢磨着,自己这辈子打了多少兔子、鸽子、野狐子,说不定就是这些野物的游魂聚在一起,变成 “迷魂子” 来索他的命了。他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不停地念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您救救我吧!山里的野物们,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拿土枪了,再也不杀生了,你们饶了我这一回吧!”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栽在这儿的时候,眼角忽然瞥见一个白影。他眯眼一看,是个穿白衣的女子,正从他旁边轻轻走过。那女子脚步很轻,一句话也不说,就慢慢地往前走着。

“是哪家的婆娘回娘家,走晚了吧?” 赵占河心里一下子亮堂了些,走夜路有个伴,总比自己一个人强。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紧紧跟在白衣女子后面,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说来也怪,跟着这女子走,脚下的路好像一下子清晰了,刚才那浓稠的黑暗也淡了些,没一会儿,他竟然顺顺利利地过了涧沟。

过了涧沟,赵占河的胆子大了不少。他回头朝着山沟的方向,又试了试扣土枪的扳机。“轰隆!” 一声巨响,枪口喷出一团火焰,声音在山谷里来回撞着,震得山都在响,对面村子里的狗也被惊得 “汪汪” 叫了起来。

紧接着,更怪的事儿发生了 —— 刚才还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一下子又明晃晃地挂在了天上,周围的山嘴、小路、村子,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家窑洞里的油灯亮着,老牛在圈里 “哞哞” 地叫,连狗叫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赵占河心里一暖,想着得谢谢刚才那个白衣女子。他赶紧回头,可刚转过身,就愣在了原地 —— 刚才还走在他前面不到一步远的白衣女子,竟然没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难道是……” 赵占河猛地一拍大腿,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 那白衣女子,是景泉中山寺里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啊!他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天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叨着:“多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弟子以后一定说话算话!”

打那以后,赵占河真就把土枪给劈断了,扔到了山沟里。他再也没进过山打猎,反而常常帮着村里的老人挑水、种地,谁家有难处,他都主动去搭把手。日子久了,村里人都改口叫他 “赵善人”,他的故事,也在景泉山一带传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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