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像溺水者挣扎着冲向水面。
剧烈的头痛猛地将顾明拽回现实，他几乎是瘫坐起来，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不再是末世十年后那片永恒的昏红与废墟，而是……一面贴满了泛黄篮球明星海报的墙壁。
熟悉又陌生。
窗外，阳光正好，楼下传来小贩隐隐约约的叫卖声：“新鲜荔枝嘞——三块钱一斤！”那带着市井烟火气的吆喝声，充满了和平年代特有的、令人心碎的喧嚣。远处孩童的嬉闹声、汽车的鸣笛声、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片，织就了一张名为“安宁”的网，却让他这个从末世血海中归来的人感到一丝恍惚与不安。
“我……”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虽然粗糙却完好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末世时沾染的血痂与污垢，但此刻却完好如初，没有伤痕，没有干涸的血污。旁边桌子上，一款老旧的智能手机正屏幕微亮，显示着日期：
xxxx年5月18日。
十年前？末世降临的半年前？
巨大的荒谬感和狂喜还没彻底淹没他，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未来直播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正在连接时空节点……连接成功。】
【欢迎主播顾明。本系统将协助您向未来时空的观众进行了直播，收获人气值可兑换系统物品。】
眼前，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光屏悄然展开，界面简洁，正中央是直播画面——映着他此刻有些茫然失措的脸。下方则是空荡荡的聊天区域和商品兑换列表，列表中闪烁着各种灰暗的图标，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此刻的无力。
重生？系统？
末世十年挣扎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压下了翻腾的情绪。机会！这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机会！预知未来，兑换资源，他不仅能活下去，甚至能改变一切！弥补所有遗憾！
那些在末世中眼睁睁看着亲友惨死的痛苦记忆，那些被绝望吞噬的日日夜夜，终于有了翻盘的可能！狂潮般的念头掠过脑海，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向那直播界面，期待着未来观众的惊呼、提问、对未知的渴望。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几行零星的弹幕慢悠悠地飘过。
【喏，又一个新人主播？这开局场景挺复古啊，十年前的老破小？】
【背景布置得还挺用心，不过这主播颜值……啧，路人甲水平都算不上吧。】
【诶？等等！这脸……我好像在哪见过？标记一下，查查数据库。】
【查到了！卧槽！是他是他！“全网十大最丑网红”排名第七的那个！叫……顾明！对！据说是因为丑得别致才火的，虽然就火了那么几天！】
【想起来了！那个“车祸现场般的脸”表情包源头？哈哈哈！真是他！主播，你是懂行为艺术的，居然cos自己最黑的历史时期？】
顾明的血液似乎瞬间冷了下去。
不是预想中的惊叹与敬畏，而是……嘲讽？针对他容貌的、毫不留情的嘲讽？
“全网最丑”？第七？
他猛地扑到桌前，抓起那面边缘剥落的镜子。镜子里的人，二十出头，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脸色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眼窝深陷，眼底泛着青黑，仿佛被生活重担压垮的幽灵。而那张脸……扁平的五官像是被随意捏合后又遭了钝器击打，分布得潦草而别扭，一道暗红色的胎记从左侧眉骨蜿蜒到颧骨，如同一条盘踞的毒蛇，更添了几分狰狞与可怖。
末世十年，挣扎求存，谁还会在乎皮相？他早已习惯。甚至这道胎记，曾帮他挡过一次针对面门的攻击，救了他一命。可此刻，在这和平的、以貌取人的时代，在被直白地贴上“最丑”标签的瞬间，一种早已被遗忘的、名为“耻辱”的情绪，混合着重生后紧绷的神经和巨大的心理落差，如同岩浆般轰然爆发，灼烧着他的心肺。
可此刻，在这和平的、以貌取人的时代，在被直白地贴上“最丑”标签的瞬间，一种早已被遗忘的、名为“耻辱”的情绪，混合着重生后紧绷的神经和巨大的心理落差，如同岩浆般轰然爆发。
未来直播？改变命运？
他们只在乎这张脸！去他妈的预知！去他妈的未来！
一股暴戾的毁灭欲冲垮了理智。他对着直播屏幕，咧开一个扭曲到极致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喉结上下滚动，仿佛要呕出满腔的愤懑：“丑？嫌老子丑？行……老子他妈的就给你们来个好看的！”
【诶？主播表情不太对劲啊？玩真的？】
【刺激！要表演破防了吗？】
【赌一包辣条，下一秒要哭！】
弹幕开始增多，夹杂着看乐子的起哄。
顾明猛地转身，冲进狭小逼仄的厨房。案板上，那把用来处理廉价食材的厚背砍刀沾着油污，沉甸甸的，闪着冷硬的光。
他一把抄起。
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那把邪火。
【卧槽！刀？！】
【来真的啊兄弟？别想不开！】
【管理员呢？这不管管？要出事了！】
【快录屏！快录屏！】
弹幕瞬间爆炸，刷新速度快了数倍，各种颜色的字体重叠翻滚，惊呼和劝阻混杂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催促。
顾明完全无视了。他回到镜头前，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他举起刀，冰冷的刀面贴上那凹凸不平的左侧脸颊，贴着那道蜿蜒的胎记。
锋利的刃口压紧皮肤，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紧接着，温热的血珠沁出，沿着刀锋滑落。
“不是嫌丑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毁了……就不丑了吧？”
就在他手腕用力，即将狠狠划下的刹那——
嗡！
时间仿佛骤然凝滞。
窗外小贩的叫卖声、远处车辆的鸣笛声，甚至弹幕疯狂刷新的流光，全都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被另一种更宏大、更古老的声音所覆盖。
像亿万个来自遥远星辰的低语在同一瞬间共鸣，又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海在缓慢地呼吸。
他脸上，那道暗红色的、伴随了他二十年的丑陋胎记，毫无征兆地迸发出灼目的光芒！
那光并非单纯的赤红，其核心是深邃如宇宙的幽紫，边缘流淌着熔金般的色泽，神圣，苍茫，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垮一切认知的威严。
光芒并非散射，而是如同活物般，沿着他脸颊、额头、鼻梁的轮廓急速蜿蜒、攀爬、交织，勾勒出无数繁复、玄奥到极致的细微纹路！
这些光之纹路彼此勾连，构成一个残缺却依旧能窥见其无尽伟岸的古老结构，它不像凡间任何图案，更像是一座坍塌的王座，一枚碎裂的神印，直接烙印于血肉之下，骨骼之上！
剧痛袭来，却不是刀割的锐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强行唤醒的灼烧和撕裂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拼命挣脱与生俱来的束缚。
手中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顾明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到极致，倒映着脸上自主流泻的神异光华，大脑一片空白。
凝滞的直播画面里，那原本疯狂刷新的弹幕，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下卡顿。
下一秒。
整个屏幕，被无数极致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带着某种恐惧的弹幕彻底淹没、爆炸！
【！！！！！！！！！！】
【我艹艹艹艹艹！那是什么？！光？！】
【特效？这他妈是什么级别的特效？！全息投影吗？！】
【放大！给老子放大画面！看他脸上！那些纹路！数据库！快对比数据库！！】
【对比个屁！谁家特效是这个动静？！灵魂战栗！老子隔着时空屏障灵魂都在战栗啊！】
【神纹！是他妈的神纹！古老纪元、至高神性存在的本源印记！只是理论上存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一个……】
【“全网最丑”的脸上？！】
【主播别动！你他妈千万别动！手放下！把刀扔远点！你脸上的是神纹！残缺的……至高神纹！】
那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整个视野。
【神纹！真的是神纹！数据库最高权限比对！相似度97.8%！缺失部分吻合‘终焉王座’碎片特征！】
【权限警告！触及SSS级加密历史！直播信号来源追溯中……警告！遭遇未知屏障！】
【主播！看你脚下！地板上！光线！】
【能量读数爆表！时空坐标产生涟漪效应！附近有东西被激活了！】
【他刚才是不是想自毁？！谁他妈给的勇气对神纹动刀？！】
【快记住！所有传感器全开！这是活的历史！湮灭纪元的真相！】
顾明僵立着，大脑被海啸般的轰鸣和脸上灼热刺痛的奇异感觉充斥，几乎无法思考。那些字眼——“神纹”、“终焉王座”、“湮灭纪元”——像烧红的烙铁砸进他的意识，带来一片空白后的剧烈灼痛。
他不是丑？他是……什么？
本能让他顺着弹幕的提示，艰难地挪动眼球，看向水泥地面。
砍刀掉落的地方，几滴殷红的血珠尚未完全浸润灰尘。而就在那血珠旁，从他站立的位置开始，地板上，无数更加细微、更加复杂的暗金色光路正以他的血液为起点，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如同拥有生命的神经网络，迅速爬满整个狭小的房间地板！
这些光路与他脸上的纹路隐隐呼应，构成一个巨大而残缺的仪式场。
嗡——！
低沉的嗡鸣不再是幻觉，而是切实的物理震动。房间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光线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一个模糊的、不断变换形态的虚影正在艰难地凝聚。
【空间传送？不对！是召唤响应！以神血为引，以王座残纹为坐标！】
【什么东西要出来了？！能量属性检测——高维干涉体！不稳定！】
【主播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