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众人怀着激荡的心情陆续离去。
田小鹏抱着厚厚的资料，边走边与宋轶讨论着《大圣归来》与“归星计划”技术结合的细节；
王紫逸则勾着陈小纭的肩膀，兴奋地畅想着未来青锋导演团群星闪耀的景象。
杨蜜也随着人流起身，准备离开。
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虽然见证了震撼人心的“归星计划”，但她毕竟还是个局外人。
就在她脚步即将迈出会议室门时，身后传来了那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杨蜜，你留一下。”
瞬间，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带着些许探究。
宋轶的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李扬一眼，李扬对她轻轻颔首，她便了然，与田小鹏等人一同离开了，并顺手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终于要来了吗？”
杨蜜的心跳陡然加速，血液似乎都涌上了脸颊。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期待的笑容：“李导，您找我？”
她就知道！
这次破例让她参与如此核心的会议，绝不仅仅是让她旁听那么简单！
李扬终于要松口，让她加入青锋这艘即将起航的巨轮了吗？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都变得凝滞。
李扬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刚才的会议，你怎么看？”
怎么看？
杨蜜心思电转，难道是要在这几个重磅电影项目里给自己安排角色？
这是在试探我的眼光和野心？
她立刻打起精神，将自己早已琢磨过的想法和盘托出：
“李导，我觉得这几个项目都非常震撼。《流浪地球》自不必说，开启中国科幻的先河；
《绣春刀》的新武侠概念很酷，路阳导演功底扎实；
《大圣归来》的动画视效一旦成功，市场潜力无限……”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李扬的神色，见他只是平静地听着，便大胆地继续：“如果……
如果能有幸参与的话，我觉得《北京爱情故事》里，那个带着点小任性、渴望真爱又有点现实的都市女孩形象，我可能比较能把握；
《绣春刀》里，那个身世坎坷、在权谋斗争中身不由己的教坊司女子，虽然戏份可能不重，但很有发挥空间，也很出彩,路阳说这个角色你已经推荐我了，谢谢您；
甚至《流浪地球》里，那个在末日危机中坚韧求生的女兵或者技术支持人员，我也很想尝试……”
她侃侃而谈，尽量让自己的分析听起来专业且有见地，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扬，期待着他的认可。
李扬没有打断她，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才微微颔首：“嗯，想法不错。对角色的敏感度是演员的重要素养。”
杨蜜心中一喜。
然而，李扬话锋一转：
“不过，我想让你评价的，不是这些具体的角色或者项目，而是这个会议本身，或者……
我的处事风格。”
“啊？”
杨蜜愣住了。
会议本身？
处事风格？
这问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一时间有些茫然，不太理解李扬的用意。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将内心深处对李扬的佩服和尊敬组织成语言：
“李导，我觉得您……
高瞻远瞩，魄力惊人！
‘归星计划’简直是神来之笔，对人才的重视和那种……
那种共赢的合作理念，让我大开眼界。
您做事既有宏大的格局，又能在细节上考虑得如此周到，我真的很佩服！”
这番话她说的真心实意，并非纯粹奉承。
李扬却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却深邃地看着她：
“这些不是我想听的。
客套和赞美的话我听得很多。
蜜蜜……”
他自然地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
“我想听听你不理解的地方，或者说，你觉得我做得不妥当、有风险，甚至……
很傻的地方。
什么都行，畅所欲言。”
杨蜜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顿时慌了。
大哥！
我的李大导演！
我还想抱紧您的大腿加入青锋呢！
这样子，我哪敢说您什么“坏话”啊！
再说了，您这布局明明方方面面都处理得当，想得细致入微，环环相扣，哪里有什么明显的不妥？
她绞尽脑汁，感觉额头都要冒汗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的语气带着试探：
“李导，如果……
如果非要我说一点不成熟的想法的话……
我觉得，您好像……
太专注于把电影本身做到最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李扬的表情，见他并无不悦，反而示意她继续，才鼓起勇气：
“您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投入了看起来难以想象的成本，特别是特效方面。
我听说圈内很多导演，为了控制成本，会采用一些……
嗯，比如重用性价比高的新人演员，或者在特效上‘偷工减料’……
像是用实景模型加简单后期代替复杂cG，重复使用特效素材库，或者将一些远景、大场面镜头模糊处理。
甚至直接删减一些耗资巨大的特效镜头。
毕竟，电影是门生意，控制成本保证盈利才是王道。”
“但感觉您这里，好像完全不计成本，甚至到了……
豪赌的程度！”
她终于把最大的疑虑说了出来。
“这样做的话，如果电影无法达到现象级的成功，很难盈利……
甚至可能血本无归。
然后是关于人才方面，您花这么老鼻子劲，找来这些顶尖人才，却不想办法把他们牢牢拴在身边，反而给他们那么大的自由度和灵活性？
而且，那些人明显现阶段不想长期回国，将来等项目结束，他们大概率还是会回到好莱坞，很难真正为青锋所用啊。
这投入和产出，从商业角度看，是不是有点……
不太划算？”
杨蜜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后心里七上八下，偷偷瞄着李扬，生怕自己这番“逆耳之言”触怒了他。
谁知，李扬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愉悦。
“果然，我没看错你，你一直是个聪明人，能看到问题的另一面。”
李扬止住笑声，眼中带着赞许，“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关于钱方面……”
他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认真而坦诚。
“你的感觉没错，拍电影本身就是我最大的乐趣和追求，钱，只是顺道手的事。
很多人可能是因为拍电影能挣钱所以去拍电影。
我呢，虽然大家都说我是非常成功的商业电影导演，但在钱这方面，我的逻辑可能有点不一样……
我是因为热爱电影，并且刚好拍电影能挣钱，所以继续拍。
如果单纯为了挣钱……”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自信。
“我确实有很多其他办法，可以找到回报率更高、更‘轻松’的事情去做。
不过，人的精力有限，我既然选择了电影这条路，就不会为了单纯追求利润而辜负它、敷衍它。
影视不相关的事，哪怕再赚钱，我也不太愿意分散精力。
中国聪明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去追逐所有风口，大家都会在各行各业得到好的发展……
而我，只想守住电影这一亩三分地，把它耕好。”
这番言论让杨蜜心神剧震。
这是一种何等的专注和……
“任性”？
偏偏这种“任性”建立在他已经用两部电影证明了的、点石成金的能力之上。
“然后是你说人才的问题……”
李扬继续道：
“这其实是第一个问题的延伸。
首先，也是最根本的，他们在项目期间，能帮我把电影做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第二，你看他们现在因为家庭、环境等各种原因不愿意长期回国，但相信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弧度。
“他们会回来的，或者至少，会与国内市场产生更深的绑定。
当他们通过《流浪地球》这个项目，亲身感受到中国市场爆发出的巨大能量、庞大的观众基数以及未来无限的潜力之后；
当他们发现这里能提供不逊于好莱坞的舞台和机遇时，他们会做出更倾向于我们的选择。
第三，现在以合作的方式帮助他们，成全他们，也就是在帮未来的我自己。
至少，将来在我需要的时候，作为将他们引入这片巨大蓝海的引路人……
我想，这份香火情谊，总会让他们在同等条件下，更偏向我一点，这就值回票价了。”
看着李扬侃侃而谈，眼神中闪烁着洞悉未来的光芒，杨蜜在心里暗自嘀咕：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最主要的前提，还不是因为您现在帮他们、带他们玩，是真能让他们名利双收，跟着您拍电影真能挣钱啊！”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爷的底气，来自于他绝对的实力和已经验证成功的商业模式。
最后，李扬把话题引回了最初：“好了，现在我们回归到你之前看好的那几个角色上。”
他看向杨蜜，眼神带着一丝歉意，但语气依旧坦诚：
“对不起，请允许我正式叫你一声蜜蜜吧。
蜜蜜，你一定有疑惑，甚至有些不甘，为什么前面我一直不太愿意让你正式加入青锋吧？”
杨蜜的心提了起来，这是要摊牌了吗？
“我说句可能让你不开心的话……”
李扬直视着她的眼睛，很直接！
“从我见到你第一眼，结合你的特质、戏路和市场反馈潜力……
我就觉得你的根基和爆发点，在电视领域，而非电影。
除非遇到极其合适、能放大你特质的电影角色，否则强行将你签进以电影为核心的青锋，是对你未来发展的不负责任，也是一种资源错配。”
“简而言之，我觉得，你不适合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