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砚将最后一枚接口旋紧，特制的金属头盔严丝合缝地扣在晓明头上，固定妥当。
晓明与Z原本的躯体一同被安置在特制的座椅上，两人的头部皆覆盖着同款的精密装置，闪烁着幽微的蓝光。
泽克西斯在边上背着手检查了一圈线路与生命体征监测屏，微微点头道：“好了，就这样。接下来要等算力慢慢积累——他们的意识数据得先解析、剥离，我们才能复制出稳定的运行程序，最后再用生物主机加载……这需要时间。”
他转过头，目光投向静立一旁的Z，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这期间，麻烦你看好审判厅里的那些黑面人，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核心区域半步，万一触发了防御或攻击指令，就前功尽弃了。”
随后，他的视线转向正在快速操作战术平板的A：“你们那边，我记得……还有两位杀手没处理完吧？”
A闻言低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确认了信息后应声：“是。已经以‘反叛’罪名，向他们的庇护所区域发送了清剿攻击指令。”
泽克西斯颔首，语气里透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满意：“很好。但切记，那个女杀手，代号x，必须活捉——她是原定的载体之一，损坏了就可惜了。”
“至于那个男的……原本也是候选，可惜现在要废了，算了，不必留手。”
他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刚刚完成操作的商时砚，补充道：“我们之前好像还俘虏了一批杀手？要是你实在想尽快启动‘复活’程序，也能用他们来顶替测试……只是他们的身体素质远不如预定载体，恐怕很难撑过完整的意识传输过程。”
说完，他俯身去检查主控电脑桌面上流淌的数据流，头也不回地随口问：“黑鹰的人呢？部署到位了吗？”
商时砚还没开口，A突然插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刚接到消息，x带着她手下的残部，直接打到审判厅外围防御区了。哼，估计是被逼到绝境，想来个鱼死网破。”
“他们大概还以为，这一切是审判庭或是组织上层搞的阴谋。”
他自嘲地笑了笑，刚要开口提议再调一支机动部队过来协防，却被商时砚冷冷开口打断：
“不必调动内部防御力量。让黑鹰的外勤一队去你标注的坐标点，协同作战；同时，把庇护所区域内绝大部分还能调动的战力，用假指令诱出来。黑鹰的主力按既定指令，直接按计划占领庇护所区域，控制中枢。”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地补充道：“明远会在现场处理，可以放心。”
泽克西斯轻哼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情绪：“你们动作倒快。”
“不过……能这么配合，我很满意。”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主屏幕上那些不断刷新、流淌的冰冷电子流，那片变幻的光影仿佛凝聚着整个组织的权限与核心功能。
他像个巡视自己疆域的野心家，缓缓扫过周围那些精密如艺术雕塑般的仪器，眼神深邃。
而周遭的人员皆沉默着。
片刻的静默后，泽克西斯仰视着组织主脑那庞大而复杂的控制台，忽然像是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口问向身侧的商时砚：“教廷的那位丽瑞尔小姐，什么时候到？”
商时砚垂眸看了眼时间，精确地回答：“很快。预计在三分钟之内。”
“条件都谈妥了？”泽克西斯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了然。
商时砚声音平静无波：“谈妥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泽克西斯重复了一遍“好”，随即拖长了语调，声音低沉而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在寂静的控制室内回荡：“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让教廷那群……异类的仆从点头的，但正好——等她来了，拿到我们要的东西，就让她早点离开审判庭。”
“所有程序的运行，尤其是意识层面的操作，都需要——绝对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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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数据“墓地”
纪川再次睁开眼时，脖颈上仿佛还残留着被扼紧的幻痛，呼吸间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滞涩感。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那源于意识层面的不适感强行驱散，将注意力聚焦到外部环境。
眼前的建筑风格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虽比之前教廷那纯粹的宗教风格显得“正常”些许，却像是现代极简主义与中东传统元素生硬拼接的过渡产物，粗糙的水泥墙面与偶尔出现的繁复纹样交织，仿佛正停滞于一场无声且痛苦的时代变迁中。
他下意识地扫视四周，目光所及，果然看见身旁的商时砚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带着穿透数据迷雾后的短暂茫然。
纪川正想顺势去看清对方此刻眼底的情绪，商时砚却先一步移开了目光，一只手极快地背到身后，那紧绷的肩线暗示着他攥紧的指节定然已然发白。
纪川沉默地收回探寻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次脱离时那一下下手利落，痛楚短暂，只是商时砚这副隐忍挣扎的神态，倒是越来越像“他”了。
他垂下眼睫，心底莫名泛起一丝细微的、不该有的异样情绪。
将这不合时宜的杂念甩开，纪川迈开脚步，就要向这片诡异空间的深处走去，寻找可能存在的核心线索或。
然而，他刚一动，商时砚却猛地伸出手，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腕。
纪川低头，看向两人再次交握的手，尝试着想要抽回来，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攥紧，指节甚至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下一秒，一滴温热的水珠毫无预兆地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纪川愣住了，倏然抬头望去——
“商时砚”在哭。
眼前的男人，俊朗的脸上几乎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嘴唇紧抿，唯有眼眶无法控制地泛红，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无声滚落，划过下颌，滴落。
已经同步模拟到这种地步了吗？纪川想。
于是他再次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商时砚仿佛这才从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中回过神，声音带着极力压制后的沙哑：“对不起，K先生，我也不想如此冒犯……”
但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拉着纪川的手，强行按向自己左胸膛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其下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如同困兽的撞击。“可是我感觉……我不想再做这种事了，这里……好痛。”
纪川看着他那副与“本体”如出一辙的、因情感过于汹涌而痛苦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底那点烦躁压下去，缓了缓语气，用一种近乎客观的冷静安慰道：“又不会真死。若是下手能再利落点，我还能少受点痛苦。”
顿了顿，他像是觉得不够，又生硬地补充了三个字，“别哭了。”
说完，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快速地擦过商时砚湿润的眼角。
随即，仿佛指尖沾上了什么麻烦的东西，他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将那点泪痕直接蹭回了商时砚自己的衣服上。
“K先生真是的……嫌弃我吗？”商时砚低声说，语气带着一丝难辨的委屈。
但随即，他的嘴角却忽然扯开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带着自嘲意味的笑，甚至微微向纪川凑近了些。
纪川立刻后退两步，同时坚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语气平淡：“没什么。只是不喜欢看你哭。”
商时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语气也随之发沉：“不好看，对吧？如此软弱的模样……”
“不是因为不好看。”纪川突然截断他的话，同时偏过头，让几缕银发遮住了他此刻可能泄露情绪的表情，声音闷闷地传来，“是因为你这样……我也很痛。”
太像他了。
纪川感到心脏隐隐传来一阵阵痛。
商时砚瞬间愣在原地，仿佛被这句话钉住了所有动作。
纪川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径直朝着建筑深处走去，步伐毫不留恋。
商时砚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嘴唇，立刻快步跟上。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掉脸上残余的泪痕，目光紧紧追随着纪川那逐渐融入昏暗光影中的背影，心里翻江倒海。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追上去，抓住纪川问个清楚，问他究竟在对谁说话，又为谁黯然神伤。
可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另一个更冰冷的事实压了下去——K先生难受，是因为“我”哭了；“我”哭，是因为那个提供记忆和情感模板的“本体”会如此。
“果然……还是怪外面那个软弱的商时砚。”他有些恨恨地想道，将所有的酸涩与不甘都归咎于那个人。
他张嘴，想叫住前面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转了个弯，压下了所有情绪：“K先生，这里是黑鹰的老巢。”
他顿了顿，加快几步与纪川并肩，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想要证明什么的急切，“这里的结构我很熟悉。我来带路吧。”
他想，至少在这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我比外面那个让他“痛”的、软弱的家伙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