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赝品经书》
一包现代辣条，成了拯救千年佛经的关键筹码。 当吴老二贪婪地吞下那抹刺激的工业红油时， 他不知道自己咽下的不仅是欲望， 更是一整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藏经阁深处，空气沉滞如凝固的琥珀，弥漫着陈年纸张与檀香混合的独特气味。欧阳菲菲纤细的手指在一排排乌沉沉的经函上无声滑过，指尖最终停留在一部深蓝布函包裹的厚册上。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露出内里泛黄的纸张与历经岁月侵蚀依旧清晰饱满的墨迹。“《永乐大典》辑录本，翰林院当年誊抄的孤品，”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寂静中却字字清晰，“吴老二要的就是它。没有它，我们拼不出碧云剑指向的最后一块海图。”
阁楼唯一的窄窗外，最后一线天光正被铅灰色的云翳吞噬，暮色四合，危机感也随之沉沉压下。张一斌背靠着一个装满佛经的巨大樟木箱，嘴里叼着半根能量棒，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通往这里的唯一木梯入口。“那老狐狸，说好子时，鬼知道他会不会提前摸进来搞偷袭。”他含糊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用厚布层层包裹的硬物——那是他们依照线索仿制的“碧云剑”剑尖部件，冰冷坚硬，是他们今晚最大的赌注。
脚步声！轻微、谨慎，却如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绷紧了阁楼内所有人的神经。不是一个人，是几个！杂沓的足音在空旷的底层大殿回荡，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正沿着木梯盘旋而上。陈文昌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想去抓旁边一个铜香炉当武器，被罗子建用力按住手腕。罗子建深吸一口气，低声警告：“沉住气！按计划来！”
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吴老二那张精瘦、带着几分刻薄相的脸率先出现在楼梯口。他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布短打，像最寻常的香客，唯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贪婪地扫视着阁楼深处那堆积如山的经卷。他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肌肉虬结，眼神凶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有兵刃。
“欧阳小姐，张兄弟，”吴老二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目光却如钩子般牢牢钉在欧阳菲菲手边那部深蓝布函的经书上，“东西，可备好了？”他刻意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
欧阳菲菲强迫自己迎上他那令人不适的目光，心跳如鼓，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她将经函往前推了推，露出里面保存尚好的书页：“吴老板要的，自然不敢怠慢。东西就在这里。”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我们要的，也请吴老板言而有信。”
吴老二嘿嘿一笑，并不上前，反而对身后一个大汉偏了偏头。那大汉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包裹，解开绳结。一抹幽冷的寒光在昏暗中骤然亮起——是一截造型古朴奇特的青铜剑尖，断口嶙峋，表面布满了细密神秘的云雷纹路，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有暗流涌动。张一斌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正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碧云剑真品部件！
“验验？”吴老二好整以暇，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欧阳菲菲看向张一斌。张一斌上前一步，没有立刻去接那剑尖，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金属物件——一块便携式x光荧光光谱分析仪的探头。这玩意儿在明代绝对是降维打击。他动作熟练地将探头靠近那青铜剑尖，屏幕上立刻跳动着复杂的元素谱线。
吴老二和他身后的打手都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与不解，完全看不懂这“妖器”在做什么。张一斌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片刻后，对欧阳菲菲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年代、合金成分，吻合。”
欧阳菲菲暗暗松了口气，将手按在面前的《永乐大典》辑录本上：“好。那么，我们同时交换？”
“慢着！”吴老二突然抬手，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他慢悠悠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灯光下，那东西反射着廉价的塑料光泽——赫然是半包“庐山牌”辣条！正是昨天张一斌用来“贿赂”藏经阁门口那个小沙弥的！小沙弥圆悟被吴老二一个手下像拎小鸡一样从楼梯阴影里拽了出来，小脸煞白，吓得瑟瑟发抖。
“这小和尚，”吴老二用辣条包装袋轻轻拍打着圆悟的脸颊，语气阴森，“嘴馋，好收买。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目光如毒蛇般缠上欧阳菲菲和张一斌，“欧阳小姐，张兄弟，你们拿这种小孩子零嘴糊弄人，是不是太看不起我吴某了？昨天，还有前天，你们给这小鬼的，可不止这一包吧？”他捏着那半包辣条，油腻的塑料包装在他指间发出刺耳的窸窣声，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意，“剩下的，也一并交出来！不然……”他捏着圆悟肩膀的手猛地收紧，小和尚痛得“啊”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空气瞬间凝固。张一斌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这混蛋！利用一个孩子！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扑上去。欧阳菲菲的心也猛地一沉，手心瞬间沁出冷汗。计划被打乱了！吴老二比他们预想的更狡猾，也更无耻。
“吴老板，”欧阳菲菲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尽力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那不过是些…解馋的小玩意儿，并非什么稀罕物。您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张一斌。
张一斌瞬间读懂了她的眼神。他咬咬牙，脸上硬是挤出一个极其憋屈、不情愿的表情，动作夸张地在身上几个口袋里胡乱摸索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啧…真是…不就点吃的嘛…”他掏掏裤兜，又翻翻上衣内袋，最后才极其“肉痛”地从怀里一个隐蔽的暗袋里，摸出另外两包同样包装的“庐山牌”辣条，动作慢得像在割肉。
“喏！就剩这两包了！”张一斌没好气地把辣条往地上一扔，塑料包装袋落在积满灰尘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闷响。他脸上写满了“老子亏大了”的愤懑。
吴老二狐疑地盯着地上的辣条，又看看张一斌那副心疼得要命的表情，精明的眼珠转了转。他示意一个手下上前捡起辣条。那大汉粗鲁地撕开其中一包的封口，一股浓烈、刺激、带着工业香精和辣椒素味道的霸道气息瞬间在古旧的藏经阁里弥漫开来，与沉静的檀香形成了荒诞而强烈的冲突。大汉捏起一根裹满了鲜红酱汁和芝麻的辣条，犹豫了一下，塞进嘴里。
几秒钟后，大汉的眼睛猛地瞪圆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爆炸性的复合味道——极致的咸、鲜、辣、麻，伴随着浓郁的香精气息和筋道的口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口腔。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极致的刺激，连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模样狼狈不堪。
“废物！”吴老二皱眉骂了一句，但看着手下那副欲仙欲死的表情，他眼中的贪婪和好奇反而更盛了。这鬼东西……真有这么大魔力？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一种强烈想要亲自尝试的欲望压倒了对未知的警惕。他朝另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粗暴地推了圆悟一把。小和尚踉跄着扑向张一斌这边。
“谅你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吴老二哼了一声，终于亲自走上前。他一手紧紧抓着那截货真价实的碧云剑尖，另一只手则伸向欧阳菲菲面前的《永乐大典》辑录本。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地上那两包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庐山牌”辣条。
就是现在！
当吴老二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经函蓝布的瞬间，张一斌动了！快如闪电！他并非去抢剑尖或经书，而是猛地一脚踹向身旁那个巨大的樟木箱！箱子轰然倾倒，里面塞得满满的经卷如同雪崩般倾泻而下，劈头盖脸砸向吴老二和他身后的两名手下！
“啊！”
“小心！”
惊呼和怒骂声顿时炸响！
混乱中，张一斌的目标极其明确——地上那两包被撕开的辣条！他借着倾倒的经卷和扬起的漫天灰尘的掩护，一个极其敏捷的侧身翻滚，在木屑和纸片纷飞中精准地抓住其中一包被撕开、洒出少许的辣条，手指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探入油纸包内，飞快地捻出几根沾满红油的辣条。几乎同时，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向自己腰间——那里藏着的，是他们精心准备的赝品碧云剑部件！他迅速用沾满浓稠、鲜艳辣油的指尖，在那冰冷光滑的赝品青铜断口附近，极其隐蔽地抹上几道刺目的红痕！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借着漫天飞舞的经卷和呛人灰尘的遮蔽，完美得如同魔术。当吴老二和他的手下狼狈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经卷，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时，张一斌已经若无其事地站在了欧阳菲菲身边，脸上甚至还带着点被灰尘呛到的恼怒。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截沾了几点可疑红痕的“碧云剑尖”（实则是赝品）。
“吴老板！”欧阳菲菲厉声喝道，趁着对方惊魂未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经书给你！剑尖给我们！再磨蹭下去，惊动了寺里的武僧，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吴老二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惊疑不定地扫视着他们，又看看张一斌手里那截似乎沾着“血迹”（其实是辣油）的剑尖部件，再看看地上那包被撕开、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辣条。手下那副涕泪横流的“享受”模样还在眼前晃动。他心中的贪婪最终压过了那一丝疑虑——剑尖到手了，辣条也到手了，经书也拿到了！至于刚才的混乱？大概是意外吧！
“哼！算你们识相！”吴老二一把抓起那部深蓝布函的《永乐大典》辑录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稀世珍宝。他贪婪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包辣条，示意手下赶紧捡起。同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一把从张一斌手里夺过那截沾着“红痕”的赝品剑尖，入手冰凉沉重，断口处的“血痕”在昏暗光线下更添几分诡异真实感。
“走！”吴老二低喝一声，抱着经书，揣着假剑尖，带着手下和那两包“战利品”辣条，迅速转身，身影消失在楼梯的黑暗之中。杂乱的脚步声很快远去，藏经阁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四人，以及满地狼藉。
“呼……”陈文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一堆散落的经卷上，大口喘气，“吓、吓死我了…刚才他看辣条那眼神，跟饿狼似的…”
罗子建赶紧扶起惊魂未定的小沙弥圆悟，低声安抚。
“成了？”欧阳菲菲看向张一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一斌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那截真正的碧云剑尖部件，正静静地躺在他手心，冰冷、古朴，流转着幽暗的光泽。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老狐狸，光顾着辣条和我抹上去的‘血’了，掉包的时候，手快得我自己都佩服！”
欧阳菲菲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释然的笑容。她弯腰，从倾倒的樟木箱底部，抽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深蓝布函包裹。这才是真正的《永乐大典》辑录本！刚才给吴老二的，是他们精心伪造的高仿品，足以以假乱真。
“辣条换真经，这买卖……”张一斌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真品剑尖，得意的话刚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欧阳菲菲脸上的笑容也骤然僵住。她刚刚打开手中真正的深蓝布函，指尖抚过书页——触感不对！不是那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润坚韧的纸张质感！她猛地将经书拿到眼前，借着窗外透入的最后一丝微光仔细辨认。
书页的纸张颜色过于均匀崭新，墨色虽模仿得极像，却少了真品那种历经时光氧化后特有的沉郁韵味。最致命的是，原本应该位于卷首特定位置的一处翰林院特有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朱砂暗记水印，此刻空空如也！
“假的？！”欧阳菲菲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这…这本也是假的！”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他们费尽心机，演了一场大戏，付出了真品碧云剑部件（虽然最终用赝品换了回来）和辣条的代价，结果到手的，竟然也是一本赝品？
张一斌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什么？！”
“不可能！”陈文昌也扑了过来，拿起经书翻看，“我们明明是从方丈密……”
他的话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藏经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四人沉重的呼吸声。窗外，夜风呜咽着掠过古寺的飞檐斗拱，发出如同鬼魅低泣般的声响。刚才吴老二消失的楼梯口，那片浓稠的黑暗仿佛拥有了生命，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自以为得计。
真正的《永乐大典》辑录本在哪里？是谁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吴老二拿走的赝品剑尖上那几抹刺目的“血痕”……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引爆这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冰冷的疑问如同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他们自以为掌控了棋局，却不知自己早已是别人棋盘上，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