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漆黑的山路上颠簸，车里的气氛比车外的深夜还要冰冷。
李文和司机在前排目不斜视，仿佛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后排，泾渭分明。
张伟紧挨着陈小兔，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他一会儿问陈小兔肩膀还疼不疼，一会儿又拧开一瓶水递过去，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陈小兔缩在角落，小声地啜泣着，时不时用那双红肿的眼睛，怯生生地瞟一眼另一边的萧驰，然后又像被吓到一样，飞快地缩回去。
“有些人啊，心是铁做的吧。”张伟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眼睛却死死盯着后视镜里萧驰的倒影，“把人气走了，还把人打伤了，一点愧疚都没有。”
萧驰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山影，一言不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苏青瑶最后那句“我嫌脏”。
他默默点开手机，那个热闹的神仙群，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洪荒神魔养老院】
月下老人：“呜哇！我的红线！我的业绩！我今年的年终奖！全没了！【孟姜女哭长城.gif】”
财神爷：“冷静！都冷静！技术性调整而已！不要慌！只要核心资产（萧驰）还在，就有翻盘的机会！现在是筑底阶段，大家稳住，不要割肉！”
齐天大圣：“【猴子嗑瓜子】这女娃娃有两下子，直接把这小子心态干崩了。有意思，比看那些天庭神剧有意思多了。”
无头战神刑天：“砍了她！”
太上老君又发了一张图。
图片上，是一团乱成死结的麻绳。
月下老人：“道祖！这……这是何意？是说这段姻缘已经乱成死结，解不开了吗？”
太上老君又发了一张图。
图片上，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快刀。
萧驰看着那把刀，眼神闪动了一下，默默关掉了手机。
解不开，就砍断么？
车子又行驶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一处亮着灯的院子前停了下来。这里是进入蜀山无人区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站，也是地质勘探队的前哨基地。
“到了，下车。”李文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众人下车，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门口。
“李科长，都准备好了。”一个负责人迎了上来。
“嗯。”李文点点头，带着众人走进一间堆满装备的仓库，“检查装备，半小时后出发。”
仓库里，全新的登山包、绳索、帐篷、防寒服堆积如山。
“我来分配！”张伟作为“后勤联络员”，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他先是挑了一个最轻便、功能最齐全的粉色女士登山包，小心翼翼地递给陈小兔。“小兔同学，你身体不好，背这个。里面的东西我都帮你装好了，都是最轻的。”
“谢谢你，张伟同学。”陈小兔柔柔弱弱地道谢，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没关系的，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这叫什么麻烦！”张伟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说完，他随手从角落里抓起一个看起来最旧、最笨重的登山包，看也不看，直接扔到了萧驰脚下。
“喏，你的。”
萧驰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个背包，什么也没说，弯腰捡了起来，背在身上。
他的反应，让准备了一肚子嘲讽话的张伟，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你……”
“张伟同志。”李文冷冷地打断了他，“注意你的身份。”
张伟脖子一缩，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萧驰没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检查着背包里的东西。基本的生存物资都有，但仅此而已。
不过他不在乎。
他的储物栏里，太上老君的罗盘，刑天的战斧，月老的胶水……这些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趁着众人整理装备的间隙，萧驰独自一人走出了仓库，来到院子一个无人的角落。
夜风清冷，吹散了心头几分燥热。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串冰冷的钥匙。
灯光下，钥匙上仿佛还残留着苏青瑶的体温。他想起她把钥匙放在垃圾桶顶上时，那决绝又心碎的眼神。
心，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他萧驰，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动心，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
可现在，他亲手把这一切都给毁了。
他攥紧了钥匙，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疼，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陈小兔，那个神秘的“上级”，还有这趟诡异的蜀山之行，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而他，就是阴谋的中心。
苏青瑶被牵扯进来，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如果就这么垮了，谁来还她一个公道？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对着夜空，一字一顿地低语，像是在发誓，“陈小兔……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会把你揪出来。”
“你欠青瑶的，我会让你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的悲伤和迷茫，只剩下狼一般的狠厉和冰冷。
“萧驰同志。”
李文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萧驰收起钥匙，转过身，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李文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对讲机和一部看起来很厚重的卫星电话。
“进山之后，所有人的手机都要上交。这是你的通讯设备，加密频道，只能单线联系我。”
萧驰接了过来。
李文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裴主任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他说，雄鹰起飞前，总要经历折翼的痛苦。”
萧驰一愣，看向李文。
李文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有些事，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李文压低了声音，“但路要怎么走，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裴主任，还有很多人，都相信你的判断。”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回了仓库。
萧驰捏着手里的卫星电话，若有所思。
李文这番话，信息量巨大。
这似乎在暗示，逼着陈小兔入队，并非裴谨言的本意，而是有来自更高层面的压力。
而他们，选择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个“麻烦”。
这既是信任，也是一场残酷的考验。
萧驰深吸一口气，胸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就够了。
“集合！”
仓库门口，传来李文的命令。
萧驰大步走了过去。
张伟和陈小兔已经准备就绪，站在另一辆更加粗犷硬派的越野车旁。
“从现在开始，进入无线电静默状态。”李文宣布，“所有人，上车！”
萧驰拉开车门，最后一个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驶出补给站的大门，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朝着前方那片宛如巨兽般蛰伏在黑夜里的巍峨山脉，一头扎了进去。
车灯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蜀山自然保护区”的石碑。
萧驰看着那几个字，眼神平静。
探险，正式开始。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郊游，不是团建，更不是科考。
这是他的战场。
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