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尖的裂纹在视野里清晰可见，陈默的手指微微收紧。那道黑线正从解译器内部蔓延出来，像某种活物在缓慢爬行。星轨的反馈断断续续，高维信息流的逆向注入让意识通道濒临堵塞，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是有电流在颅骨内反复穿刺。
“仪器全废了。”李维盯着机械键盘，结晶化的模块不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义眼右眼的琥珀色仍未恢复，左眼灰蓝却已锁定空中那股漆黑的能量流，“频率还在变，不是自然波动。”
林小满靠在墙边，指尖残留着血痕，项链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她抬头看向悬浮的克莱因瓶结构，黑流从瓶口涌出，无声无息，却让空气产生轻微的扭曲。
陈默没说话，将钢笔重新插入地面，笔尖残留的符文微微震颤。他闭眼，星轨在意识深处重启扫描，以物理媒介为锚点，强行稳定链接。0.3秒的运算带宽被重新开辟，数据流如细沙般缓缓回流。
警报声就是这时出现的。
不是听觉接收，而是直接在脑内响起——一段低频脉冲，带着某种规律性的断续节奏，像摩尔斯电码，又像宇宙背景辐射的杂音。它不刺耳，却极具穿透性，穿透耳膜，直抵神经中枢。
“听到了？”陈默睁开眼。
李维点头，义眼迅速捕捉信号波形，“声波形态，频率在17.3赫兹，接近次声波边缘。不是本地源。”
“定位。”陈默抬手，钢笔尖划出一道弧线，符文阵列在地面重新展开。星轨同步启动声波分析仪，将脉冲信号具象化为三维波谱图。数据滚动极快，但核心指向明确。
“信号源……在月球背面。”他说。
林小满猛地抬头，“艾特肯环形山？”
“精确坐标已锁定。”陈默盯着波谱图末端的投影点，“距离现在，时间偏差约……四十七小时。”
李维立刻接入国防科大卫星数据库，调取实时影像。屏幕闪动，月球表面的高清图层逐帧加载。环形山内部地形复杂，陨石坑交错，但在某处阴影区域，图像出现了轻微的数据噪点。
“放大。”陈默说。
画面推进，噪点逐渐清晰——一个六边形的能量矩阵，嵌在环形山底部，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结构精密，符文排列方式与地球上的魔法阵列完全不同，却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林小满忽然伸手按住项链，“这个图案……”
“和周振海女儿的项链一样。”李维接上话，义眼快速比对图像，“完全吻合，误差小于0.03%。”
空气瞬间凝固。
陈默盯着那六边形矩阵，星轨在意识中推演其能量流向。结果显示，矩阵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某种高维节点相连，像是一个中继站，正在接收或发送信息。
“这不是巧合。”他说，“有人在用她的意识做信标。”
“可她已经……”林小满咬住下唇，没说完。
“意识可以被剥离，但不会彻底消失。”陈默握紧钢笔，“尤其是被高维信息场捕获的情况下。”
李维快速调出量子纠缠态模型，试图追踪矩阵的信号路径。但刚接入，义眼右眼突然剧烈闪烁，琥珀色瞬间转为灰白——反向扫描波再次袭来。
“它在反制！”李维猛地拔掉接口，键盘边缘的结晶迅速蔓延，三根手指失去知觉。
陈默立即启动静默结界，符文阵光华一闪，阻断数据反噬。星轨同步切断直连，改用间接投影，在意识中构建隔离沙盒，将捕获的碎片代码导入分析。
“裂隙在扩大。”林小满突然说。
所有人回头。那股从克莱因瓶喷涌而出的黑流，边缘已经开始扭曲，空间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口子，直径不到半米，却深不见底。防护罩尚未形成，量子撕裂效应已经开始吞噬周围物质——一粒灰尘飘近，瞬间消失，连波动都没留下。
“不能让它继续。”林小满咬破指尖，鲜血滴入项链北斗阵列。血脉能量再次被激活，微光顺着她的手臂蔓延，注入符文阵。
陈默迅速调整阵型，将空间稳定链的构建模式切换为环形共振。林小满站到阵眼位置，双手合拢，能量顺着符文路径流动，形成一条半透明的能量链，缓缓缠绕向裂隙边缘。
黑流与稳定链接触的瞬间，空间震颤了一下。裂隙扩张的速度明显减缓，边缘的撕裂效应被压制，防护罩雏形逐渐显现。
“暂时稳住了。”她说，声音有些发虚。
李维趁机重新接入卫星系统，义眼左眼灰蓝亮度提升，右眼仍处于半失效状态。他调出矩阵的深层结构分析，发现其能量循环模式与地球上的魔法阵列存在本质差异——它不是在储存或释放能量，而是在“翻译”。
“它在转换信号。”李维说，“把某种高维信息，转译成我们能接收的物理形态。警报……是它发出的求救？”
“也可能是预警。”陈默盯着防护罩内部，“裂隙背后，未必是单一源头。”
他抬起手，准备启动下一步探测程序。就在这时，防护罩内影像突然波动，月球环形山的画面被扭曲，六边形矩阵的轮廓开始闪烁。
“有干扰。”李维迅速调整频率。
陈默没动，目光落在张建国身上。班主任靠在墙边，保温杯滚落在几米外，杯身布满裂纹，金属表面像是被高温熔过又急速冷却。他脸色苍白，手指微微发抖，却仍死死盯着那道裂隙。
“张老师。”陈默低声说，“别靠近。”
张建国没回应，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他缓缓弯腰，伸手去捡保温杯，动作迟缓，却带着某种执拗。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杯身的瞬间，裂隙突然共振。
空间扭曲，引力场瞬间畸变，一股无形的吸力从裂隙中心爆发。保温杯被拉起，还没落地就化为碎片，金属残片在半空中被拉长、撕裂，消失在黑流中。
张建国下意识后退，脚下一滑，手肘撞到地面。他的钢笔从口袋滑出，弹起半尺高，笔尖朝上，直直飞向裂隙。
陈默瞳孔一缩。
他抬手，符文阵瞬间激活，一道能量屏障在半空成型。但太迟了——钢笔已经触及裂隙边缘，笔身被扭曲的空间拉成细长的金属丝，随即被吞没，连一丝光都没留下。
引力场骤然收缩，裂隙边缘的防护罩剧烈波动，稳定链出现断点。林小满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项链光芒彻底熄灭。
“断了。”李维盯着义眼数据，“稳定链失效，裂隙正在重新扩张。”
陈默没动，目光死死盯着那道仍在蠕动的黑流。钢笔被吞没的轨迹清晰印在脑海里——不是被撕裂，而是被“收容”，像是某种机制主动接纳了它。
星轨在意识中发出警告：高维信息流强度提升，局部时空结构进入不稳定临界点。
“不能再试了。”他说。
林小满喘着气，靠在墙上，“那现在怎么办？”
陈默缓缓站直，钢笔不在了，但他还有符文，还有星轨，还有未完成的推演。
“等。”他说，“等它再发出信号。”
李维抬头，“如果下一次，是更大规模的裂隙呢？”
陈默没回答。他盯着那道黑流，仿佛能看穿它背后的维度。
防护罩的光链正在一根根断裂，最后一道稳定链在空中颤抖，像风中残烛。
裂隙边缘，黑流缓缓旋转，像是某种存在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