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哥，要照片也不见你发朋友圈啊。”
“发了。”秦明序抬起头，看蒋容青，“你看不到是因为我把你删了。”
“……操。”蒋容青低头给他发微信，成功发送才松了口气，“别瞎开这种国际玩笑。”
话音刚落背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季之茹大声抗议：“蒋容青，你把我拍得也太丑了吧！”
“哎哟公主，你看看这哪丑了。”他指着实况照片，“跳下来脸都不崩，美成这样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季之茹使劲抿嘴，依旧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嗔怪着又捶了他一下。蒋容青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赶紧攥住季之茹手腕。
再抬头，秦明序动作丝毫未变，低着头看手机，快把手里的死物看活了。季之茹凑过去，“秦明序，你发的什么朋友圈啊，我给你点赞啊。”
秦明序摁熄手机，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了。”
“去哪？”
“接个人。”
刘鸿在兴爵风波中痛打姜洪被抓了个现行，拘役了一个月，今天出来。
秦明序到山下骑机车，一拧油门，向岚城拘留所的方向。疾驰了四公里，他猛地拐进国道，骑了一段路又掉头，往反方向走。
机车急吼吼地停在岚高门口，秦明序一脸不好惹的下来，拎着头盔直奔教研楼。刚放假里面的老师还算多，判卷的、上网课的、值班的，井然有序。秦明序直接推开了高一年段室的门，里面霎时鸦雀无声。
顶着老师们无一不震惊的道道视线。
“我找政治薛老师。”他说。
忘了说，刘鸿那天在所里多待了六个小时，无人认领。
*
那天从岚高出来，秦明序完全把刘鸿忘在了脑后，他在无人的环山路上飙车，直到油箱里的柴油耗尽，他停在了能看到晚霞的地方，靠在车上，低头点了一支烟。
他脸色很差，因为薛老师说了很多有关未来和理想的屁话，他脑子里只有戚礼。他在生戚礼的气。他像傻逼一样过来被训话，而戚礼轻飘飘一句“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就这么过去了，他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他们的对话框静了三天，谁也没有联系谁。秦明序不主动，戚礼更不会。微妙的别扭在他们不尴不尬的关系中蔓延。
秦明序在酒店打了三天游戏，陪虚拟的美女荷官发牌。直到第四天早上，刘鸿打电话来，说晚上在嘉皇给他筹办了生日派对，秦明序才想起，他今天满了十八岁。
刘鸿说，原先兴爵没处可去的那些员工他又给叫回来了，留在嘉皇交给原先的经理培训，三个月后持证上岗。他说起姜苗，一口一个婊子，骂得很脏，没说两句又哭起来，说那女人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戴绿帽子，丝毫忘了自己亏空的身体是玩了多少女人换来的。
他又说起小柔，完全换了一种语气，狂笑着期待自己弟弟今晚初夜顺遂。秦明序在他唾沫横飞的滔滔不绝中又赢了四千多块。
他听到了小柔的名字，说自己会去，本就说好了的，派对又是为他而办，没什么不去的理由。
刘鸿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同时秦明序退出博彩网站，翻身躺在床上，伸手把酒店的被子拽到了头顶，他尝试睡觉，阖眼忍了半天，脑子就像老式电视机屏上的雪花一样。宇宙微波在无知无觉时辐射了全身，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幻觉似的声音，秦明序睁开了眼睛。
有人听到了宇宙尽头的呼唤，给他拨了一通语音。
秦明序瞪着那个备注，隔了十几秒才接起来。
“说。”他舒展肩膀靠在床头，单手枕在脑后，一手拿手机，冷笑着吐出一个字。
“出来吗，请你吃饭呀。”她的语气就像平时一样自然，好像这几天只有他在单方面闹别扭，戚礼对这种僵硬的气氛无知无觉。
“我很忙。”忙着睡觉的秦少爷在被子里伸了伸自己的腿。
“那你挤出一点时间给我？”戚礼好声好气，“我不是说了期末后要请你吃饭么。”
秦明序蹙了蹙眉，是太久没听到戚礼的声音了吗，怎么刚听这么几句就受不了了？他闭上眼，命令她：“说两句好听的。”
隔着手机都能听见戚礼无语的呼气声，她迟了几秒，叫他：“序哥，劳您出来陪我吃个饭吧。”
她不计较的笑了声，带着气音，又问：“好不好？”
秦明序身体僵了下。
他仰头看天花板，沉沉舒了口气，才说：“你得等会儿。”
“好，那我把地址发你。”戚礼不忘提醒，“你快点哦。”
……
到咖啡厅，秦明序头发还是潮的，他来不及吹干，伸手随便往后抓了两下，头盔一压，就很顺利地伏在了头顶，攻击性极强的五官完全露了出来。戚礼见着他的时候，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几秒。
秦明序盯着她，啪的把钥匙扔在桌上，坐下，朝她挑下巴，语气不善：“你请我吃饭就这啊？”
“嗯，这里小食味道还不错的，而且，你不觉得很有氛围吗？”
他扫一眼洁净通透的桌面，确实很有质感，哼了一声：“烛光晚餐要在晚上。”
戚礼：“……谁说是烛光晚餐了，你到底吃不吃？”
她眼底又出现了那淡淡的不耐。戚礼无疑是骄傲的，她总以一种标准的好学生样貌出现在别人眼前，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暴露本性，秦明序以前喜欢这种不一样，但他现在厌倦了，尤其是知道戚礼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之后。
他不说话，只盯着她的脸，半晌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戚礼眨了眨眼，看他，“什么日子啊？”
秦明序是真的冷笑出声了，这段时间所有的怨气像鬼一样从身体里爆发出来。
“考完试看我的成绩了吗，我考了年级倒数第十一，应该跟你的期望差很多吧。你一句话都不问，放了假屁都不放一个，你是不是早就想甩了我了！”他不管不顾地凶她，咖啡厅里有几个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戚礼皱着眉，“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不能！”他真的气疯了，她总是这么游刃有余，只有他像小丑一样整天在她身边上蹿下跳。
戚礼眼眸闪动，迟疑了两秒才道：“我是看你和别人出去玩的那么开心，不想影响你的心情。而且，考都考完了，我说你又能怎样。”
秦明序问她：“从一开始，你有想和我分到一起吗？”
戚礼没说话。
“我想过，我想和你分到一起，生怕你被别人拐跑了，但你根本不在乎，我不给你发信息，你从来不会想着给我发，从一开始就是我秦明序犯贱！”他从裤兜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甩到她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选政治了。”
戚礼慢慢展开那张纸，是选科单，上面已经填上了政史物三科，是秦明序的笔迹。
她一愣，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有纸质的，你去找老师了？”
秦明序狠狠瞪了她一眼，戚礼反而想笑，“可是你已经选了啊。”
“我可以撕了它。”
“老师会电子归档的，你撕了也不影响。”
秦明序：“如果我不去找老师，我们不会在一个班里，戚礼，你从始至终都没想为了我去争取什么，而我去了。”
戚礼怔住了，“你想说什么？”
“所以我有资格为我们这段关系说结束，对吧？反正你也不在乎。”
戚礼抬头看他站起身，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妻子，她撑着额头，“你是这么觉得的？”
“你连我的生日也不记得。”他明明和她说过。在天台的时候，他装作很随意地提起，自己都觉得当时的表情做作。他知道戚礼对他是不同的，他只想她向他多说几句软话，做一些事让他知道他在她心里有那么一点分量，他想要一份纯粹的祝福，值得他来到这世上的一点点零星的爱。
他根本没被爱过。
秦明序开始觉得自己可笑，根本没有人会把他当作例外。
戚礼仰头看着他，伸手撕了那张纸，一道两道，碎纸散在桌上。她眸子一如既往的通透，秦明序只觉心都凉了，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连暴怒的力量都失去了，明明是炎夏，心口却冷得好像有北风灌进。
秦明序拎起头盔，抬脚就走，他怕再留多几秒，他就会忍不住掐死戚礼这个没心的人。
刚走出没两步，门口急匆匆进来一个黄色的身影，头顶两只兔耳。他看着手机，手拎一个蛋糕盒，擦过秦明序，直奔戚礼这桌。
“对不住对不住，”骑手额头汗水明显，满脸急色，“我是刚接这片儿的单子，还没太熟悉路，让您久等了。”
他把蛋糕盒放在桌上，手忙脚乱的确认订单送达，嘴上还说：“您确认一下蛋糕是否完好，我得去送下一单了。”
戚礼点点头，轻弯嘴角朝骑手说：“没关系，我会给您好评的。”
骑手走了还不忘朝她双手合十，“谢谢您谢谢您。”
戚礼低头解蛋糕的丝带，直到身边多了一道阴影。
“不是给你吃的。”她小声说。
她把蛋糕远离他，脚下也离远了一步，还没站稳就被他拽进了怀里，秦明序箍得很紧，低头埋在她的颈窝间，热息扑在皮肉上，很痒，但戚礼并没有躲开。
他声音微不可见地抖动了：“戚礼，戚礼，你说一句在乎我吧。”
就一句，哄他的也行，她说，他就信。
戚礼叹了口气，手回抱他宽阔的背。
“生日快乐，秦明序。”她想了想，又说，“祝你岁岁年年，福来心至，万物待你善良，可以永远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