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礼前一晚在bitter Summer喝得不多，主要还是看台上的表演。
男俊女美，视觉盛宴。这里无论是纯音乐还是摇滚都很有格调，没有其他酒吧搞气氛的重低音轰人耳朵，呛人的烟酒味也少，呼吸到肺里的空气都舒坦，三楼最顶上制冷装置徐徐吹着带薄荷水汽的凉风，戚礼能靠在卡座里待很久。
她还记得上次那盘蛋炒饭的味道，喝酒前点了一盘，用勺子送进嘴里，但明显没上次好吃了，香葱呛过了火，米饭也不是裹了蛋液粒粒分明。戚礼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多吃了几口就没再动，剩下的时间都用来享受酒精。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脑袋有点疼，她看了下时间，七点。慢悠悠的起床、洗漱，在厨房给自己准备芹菜汁和鸡汤馄饨解宿醉后难受的胃。
刚煮出来的馄饨撒上小虾米，咸鲜诱人。戚礼不糊弄生活，她的每一餐饭都会认真对待。
前二十年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后半生舒舒服服的活，她不觉得用一天的时间做一顿美食是一种荒废。花在自己身上的时间都不叫浪费。
她两口一个馄饨吃得很快，桌上立着平板听营养师课件，这周末她就要去考了。
把碗放进洗碗机，戚礼擦了擦手，接到李颖的电话。
“颖姐。”
“戚礼，这周五是《绿烟》流媒体的发行会，现场邀请了几大院线的老总和主流媒体的负责人，据说导演也会在，你知道吧，余影帝，这次可是他转型之作。你过不过来？”
她这么问了，心里已经知道答案，果然戚礼立刻说：“我去。”
李颖笑：“你不是在休假吗？”
戚礼也笑：“不休了，我热爱工作。”
难得的带薪假刚起了个头就夭折，她没有一丝怨言，这是她的选择。戚礼容易满足，但并不偏安一隅。在事业上，想要的她一定会去争，并且要争到手。何况是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在会上学习、结识各路大佬和资方，她不可能放过。
周五当天，戚礼穿了一件有垫肩的青色衬衫，笔挺的西装裤，高跟鞋，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皓白细腕，带着女士腕表，飒爽干净。
宣发仪式结束后，有人端着酒过来和蒋容青攀谈，他在旁拿起香槟，轻笑着相碰，简单应酬。
这电影是万盛做出品方，他很上心，在前排的嘉宾席看了全程。
都是圈里内部人员，媒体也相熟。余影帝被众人簇拥，志得意满，刚下场脚步稳健，眼神却喝得有些发飘了，从人群中出来，上前敬了他一杯酒。
蒋容青说：“恭喜。”
他眼神渐渐偏移，啜了口酒，往今天的场面里看，眼前走出很多合作过或没交集的人，有很多人看到他，都认识，过来和他敬酒，聊几句。
卢制片瞥见他，笑得明亮，风火走来，和他酒杯碰了一下，“蒋总今天听得如何？”
“没什么费心的地方了，大卖。”他笑着说。
“借您吉言，一起发财。”她眨了眨眼，眼尾的皱纹美丽大方，身上飘着一股知性的茉莉花香。
实话讲，蒋容青喜欢看这样的场合出现更多的女性。单单从视觉上评判，她们没有西装革履也遮不掉的啤酒肚，也没有油光锃亮的秃顶。每个女性领导都是得体优雅，走来握手淡笑拂衣去，留下一丝各不相同的香风，像是锦绣丛中花落满园。
眼前又飘过一道眼熟的影子，蒋容青神色一顿，定睛一看是戚礼。
在这儿碰到她，并不算太意外。万盛牵头的发行会，业内受邀的都会来，是个很好的交际场。刚才应该是她位次靠后，所以他没注意。此时她侧背着他，端着一杯酒笑着和一位很有名的圈内前辈交换联系方式。
卢制片发觉他在看谁，笑着抬抬酒杯，示意：“我刚才也跟她聊了几句，很有能力和想法的一个年轻编剧，有潜力。”
蒋容青收回视线，“万盛和她之后有项目开展。”
“听说了，我看过那篇原小说，当时还是个网站随笔，很火，想着以后买过来改一改，没想到原作者反而先进了圈。”卢制片眼神可惜，语气却赞赏，又和他碰了一杯，“信我的眼光，蒋总，《浮萍》会成功的。”
蒋容青爱听这话，笑着点头，心里暗惊戚礼短短一面就能让这位资深制片对她赞不绝口。转念一想，当然，那可是戚礼。
高中时就力压全年级、揽获无数竞奖的超级大脑，没有她想做却做不成的事。
卢制片走后，蒋容青看到有人给戚礼递名片，不乏小有名气的导演。也不知道今晚收几张了，有没有人夹带私货。
实在是戚礼往那儿一站，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容貌不俗，不是寡淡的长相，偏偏眼神很淡，含笑也是如此。漂亮的肩颈微露，在声色人群中格外鲜明，像墨色山水，像瓷上青花，一种清绝的美丽。
蒋容青走近，隐约听见几句。他啧啧称奇，戚礼这女人，站在那儿从容侃谈时，简直在发光。那光又不刺目，因为戚礼的真诚谦和，她表达，同时也在倾听，一个优秀又从容的成功女性，思想似静湖深邃，眸中又有共情的波涛。
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成功，蒋容青开始觉得戚礼是个宝贝了，没忍住后退几步，找了个偏僻位置，掏出手机放大朝那方向拍了几张。
带着炫耀和几许恶劣心思，发到他们发小兄弟的群聊里。
蒋容青：@所有人 看看，这是我高中同学。
沈清开完会刚回办公室，看见群消息第一个回复，调笑他：
沈清：嗬，这身段，蒋总故意拍给我们看，到底是高中同学还是小情人儿啊？
蒋容青低头看见这条回复，手一抖：我滴乖乖，沈总您可别害我。
他们之间聊天经常不着四六的，但这情况不一样，秦明序也在群里。他不私发，就是故意搞他心态。刺激刺激看个人解馋得了，杀到他这就得不偿失了。
蒋容青：真高中同学，可纯洁了。
他还很刻意地拍了拍秦明序。他说是纯洁关系，激起好几条回复，有人说：不信，真高中同学那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追。
一直没说话的付帆突然冒泡：想死你可以试试。
蒋容青发了一溜哈哈哈，群里更热闹了，都是问原因的，半认真半逗乐，一个女人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追一下还不行了。
他们这帮人各有事业，平时忙工作一个月都不见得聊几次，这回因为戚礼的两张照片当个话题反而聊起来了。付帆没设这个群的免打扰，嫌他们烦，直接在群里@x.
对话框安静了十秒钟，闪新消息的频率降低下来。
郑岩：不可能吧？
蒋容青：@付帆 你说。
付帆：滚，别拿这么没营养的事来烦我。
蒋容青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冲在最前线，直接：@x. 你说。
秦明序一直没回复。
蒋容青没看成热闹，遗憾地嘶了一声，抬头又往戚礼那方向瞟一眼，低头给秦明序打语音，结果场馆里信号不好响了半天才接。
他问：“序哥，您在哪呢？”
秦明序那边有沙沙的海浪声，他声音听起来隔了点距离，说：“加州，有个签约要亲自盯。”
蒋容青笑：“又飞了？”
“我说你业务都在海外，一声不响说飞就飞，跟兄弟们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要是有一天彻底飞走再也不回来呢？”
秦明序笑：“到了那天会提前叫你们出来聚的。”
蒋容青没当回事，男人之间见不见的没那么迫切，想聚打个飞的也就去了，有什么项目往来直接对公沟通。但他就是觉得秦明序还是少了几丝人情味，怕当年的刀子一转身捅到兄弟身上。
他手段和身家绝非当年可比，如今不止是肚子里进把刀的问题。
蒋容青语气没什么变化，笑问：“群消息你看见了吗？”
秦明序说：“刚看见。”
蒋容青耳边手机一震，似有预感切换群聊，看到秦明序发的，简短。
x.：我的，别想了。
群里彻底安静了一分钟。
大家嘻嘻哈哈地换了个话题，装作无事发生，揭过了这个事。蒋容青估计那几个不管是认真还是口嗨说过要追戚礼的，后脊都得发凉。
他低头盯着那几个字，笑了笑，操了声。
通话还没挂断，秦明序像是在做着什么，把手机挂机了。蒋容青对那头发自肺腑地说：哥，你真是…挺混蛋的。
秦明序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他没忍住损：“你说你最后都是要走的，还霸占着戚礼干嘛，她又不可能跟你往国外跑。”
他看见今天的戚礼有点不忍心他祸害这么一个姑娘。
秦明序说：“各取所需的事，别问那么透。”
蒋容青知道他多嘴了。
秦明序拿起了手机，眼神冷漠，也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能和戚礼走到哪步，更不能深想，想深了就迫切地想掐死她，歇斯底里地为当年的事要一个答案。太难看，他不想那么做了。
当然这一切基于戚礼别再气他。
她那张嘴很软，很甜，也很伤人，导致他听了点不顺心的就应激。
撂了手机，秦明序复又拿起桌上的腕表。
和他手腕上相同的款式，只不过表盘小了一圈，镶钻白贝母闪着美丽偏光，更加精致，是女士腕表。
上次见她盯着他的手表喜欢，他有心给她找一条类似的。但他这款一共也没几只，纪念款在同品牌更是早已不发售了，他只能走关系找原设计师重新定制。他提了要求，成品出来也很满意，看上去和他手上烟灰色表盘这只就是一对。
刚才他还在欣赏，想着戚礼手腕戴上该有多合衬，蒋容青这通电话一搅合，他想到了不愉快的，没心情送了。
生气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