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辞的爸妈原本脸上还有一些笑容，在听到孩子的问题后表情立刻有些僵硬。两人默不作声，眼睛盯着小芸，看她要怎么说。
彭磊紧张得咽了下口水，和陈辞对视了一眼，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陈辞偷偷瞄了下爸妈，又看向孩子，心跳骤然加速。
全场的焦点瞬间集中在了小芸和彭梓涵身上，然而小芸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回答会有多大影响，依然甜美的笑着，对孩子解释道，“两个男孩子结婚了也生不了宝宝哦。”
听到这个回答，陈辞的爸爸大概很满意吧，他特意看向陈辞，眼神里透出的寒光仿佛在质问：“听到没？”
陈辞的妈妈脸上也恢复了笑容。
彭磊大感不妙，本来是要帮忙的，这不变成帮倒忙了。他立即清了下嗓子，吸引了小芸的注意，然后使了下眼神，迅速瞥了一眼身边的陈辞。
小芸怔了怔，下一秒就知道闯祸了，连忙找补道，“但是不生宝宝也可以结婚，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
这么说其实很中立，并没有触及最敏感的性取向问题。
然而陈辞爸爸依然背着手走到一边去了，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彭磊赶紧用其他话题吸引孩子的注意，小芸也配合着抱起孩子，不再让她提问。
经过这么一出，陈辞发现爸妈的情绪都有些低沉，后来一段时间就没敢按原计划进行。
两家人一起吃了午饭，就各自离开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陈辞收到了几条彭磊的信息，不过陈辞并没有马上看。
他猜想彭磊大概因为没做好而道歉呢，但小孩子的言行也不是大人能掌控的，况且本来这个事就不好办。
回到小区楼下，爸妈先下车上楼去了，陈辞趁着停车的间隙给梁振打了个电话。
“陈哥，怎么样了？”梁振都等了大半天了。
“没搞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没事，以后再找机会，我相信你。”
“嗯。”
“怎么了，不开心？”
“嗯，一点点。”
梁振心头微微一颤，这好像是陈辞第一次那么直接地表达负面情绪，终于不那么逞强，不再藏起脆弱的一面。
“你不是说过吗，现在就是最糟糕的时候，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这次不成功并没有让事情更糟糕啊，对吧？”
“倒会借花献佛了。”陈辞失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嘿嘿，现学现卖。”
“你现在干嘛呢？”
“刚才在写学生会的会议纪要，但是因为一直想着你，半天没写出来。”
“想我什么？”
“想你的眼睛，头发，嘴巴，身体……你全部的一切我都想，嘿嘿。”
“我也想你。”
梁振心头热热的，有时候情话越简单越动听，不似甜言蜜语那么谄媚。
陈辞时间不多，按了个按键，音乐响起。
两人都不说话，安静的听着。
“寂寞当然有一点，
你不在我身边，总是特别想念你的脸，
距离是一份考卷，
测量相爱的誓言，最后会不会实现，
我们为爱还在学，学沟通的语言，
学着谅解，学着不流泪，
等到我们学会飞，飞越黑夜和考验，
日子就要从孤单里毕业，
我们用多一点点的辛苦，
来交换多一点点的幸福，
就算幸福有一段路……”
就像一种默契，越亲近的人在一起越不觉得尴尬，反而享受这种没有语言的陪伴。
挂掉电话，陈辞深吸口气，找回了精神。
刚走到楼梯转角，就听到家里传出来的说话声，似乎在吵什么。
推开门，果然看到爸爸正对着妈妈大吼。
“爸，妈，怎么了？”
妈妈委屈的看过来，没回答。
爸爸看起来气得够呛，又对着妈妈骂道，“人家随便几句话你也信，是不是没有头脑啊你？”
“我没信，我就是告诉你而已。”
“我不想听，以后也别跟我说这个！”
“不说就不说嘛，发什么脾气。”妈妈无奈地叹口气。
陈辞疑惑的问：“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一到家就吵起来了？能不能告诉我啊？”
爸爸瞪了一眼，“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心里有什么鬼自己清楚。”
“我有什么鬼？”
“还装，继续装，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爸爸涨红了脸，指着陈辞质问，“那个彭磊，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陈辞都懵了，“爸，你想什么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就是我大学的师兄，而且他结婚了，老婆孩子都一起带来了，你还怀疑什么？”
“我问什么你自己清楚得很，陈辞，你真让我失望！我们连家里的生意都不要了，千里迢迢搬来这里住到底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变好吗？你，你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陈辞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陷掌心，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却一言不发。
两父子怒目相对。
妈妈担忧的不知如何是好，试图让他们冷静下来，说的话却没有一点用。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下贱的人吗？”陈辞咬牙切齿地反问。
爸爸可能从没看过陈辞这种模样，虽然还在气头上，却没敢回话。
“你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
“说！想说什么都说出来！”陈辞彻底爆发了，“说我是变态，心理有问题，是个看到男人就喜欢的贱人！喜欢抢别人老公的贱人！是不是！？”
爸爸扭过头，没接话。
“怎么不说了？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们没有那样说你。”
妈妈过来拉住陈辞的手，却被甩开。
不大的房子里，本应和睦的一家人只剩下一片死寂。
长久的沉默。
陈辞闭上双眼，努力控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可是内心的痛苦和委屈如同烈火一样炙烤着他。
明明最需要包容和理解的人是他，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可笑的是，他早就预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一直幻想，也许爸妈不一样，也许奇迹真的会降临在他头上。
算了……
陈辞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渊般的空洞。
“爸，妈……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我，那就放弃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