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进病房，楚枫辞盯着拼图上那只缺了角的兔子耳朵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在床单上画着圈。
“在想什么？”黎砚川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刚从外面回来的风尘气。
他换了件白大褂，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
楚枫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收回手，心跳漏了半拍。他迅速别开脸，假装在看窗台上那盆“章鱼多肉”：“没什么。”
黎砚川走过来：“下午有场消防演练，”他声音平淡，目光却在楚枫辞泛红的耳尖上顿了顿，“大概二十分钟，走廊会没人。”
楚枫辞的指尖微微一颤。消防演练？这是在给信号？
他抬眼看向黎砚川，对方正低头调试着血压计，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认真的模样，让楚枫辞忽然想起昨晚在地下室看到的许于——同样的专注，却藏着截然不同的心事。
“演练时要跟着护士跑。”黎砚川忽然抬头，目光撞进楚枫辞的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叮嘱，“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楚枫辞低下头，声音有点闷。他能听出黎砚川话里的潜台词——二十分钟，是他行动的时间。
黎砚川没再多说，只是拿起那只装着蚕宝宝的玻璃罐，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罐壁：“它们好像饿了。”
楚枫辞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蚕宝宝正慢吞吞地爬着，像一团团会动的雪。他忽然想起许于昨晚在地下室说的话，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它们……会变成怪物吗？”
黎砚川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把玻璃罐递到他面前：“不会，它们只会变成飞蛾，有翅膀的那种。”
“有翅膀就能飞出去了？”楚枫辞的眼睛亮了亮，像藏着两颗星星。
“嗯。”黎砚川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等它们结茧，我就带你去看。”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许于的声音，带着点轻快的调子：“小楚，黎医生，一起去花园走走？刚摘的薄荷泡了茶，很提神。”
黎砚川的眼神沉了沉，不动声色地往楚枫辞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上他的胳膊。
楚枫辞能感觉到黎砚川身上的温度，还有他微微绷紧的肌肉，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心动。
“不去。”楚枫辞故意皱起眉，指着窗外，“外面的草会咬人，昨天我看见它们长出尖牙了。”
许于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更深了：“那我把茶端过来？”他说着，视线在黎砚川和楚枫辞之间转了一圈，带着点了然的笑意，“看来黎医生很会哄孩子。”
黎砚川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血压计，往楚枫辞胳膊上缠：“测个血压。”
冰凉的袖带瞬间膨胀起来，楚枫辞下意识地缩了缩，却被黎砚川按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很轻，指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像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许于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笑容淡了些，却没多说什么，转身去了茶水间。
“他在试探我们。”黎砚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在楚枫辞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让他的心跳又乱了几分。
“我知道。”楚枫辞的声音有点发紧，他能感觉到黎砚川的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摩挲着，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什么。
袖带慢慢放气，黎砚川松开手，却没立刻拿开血压计，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楚枫辞的皮肤。
“血压有点高。”他低声说，目光落在楚枫辞泛红的耳垂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是不是紧张了？”
楚枫辞猛地别开脸，耳尖更烫了：“才没有。”
黎砚川低笑一声，没再逗他，拿起桌上的牛皮纸信封，塞到楚枫辞手里：“演练时打开。”
信封很薄，里面似乎是几张纸。楚枫辞捏了捏，抬头看向黎砚川，对方正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
“放心。”黎砚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会带你出去的。”
楚枫辞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别开脸，假装在看窗外：“谁要你带。”
黎砚川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薄荷茶，递到楚枫辞嘴边：“尝尝？”
清凉的茶香扑面而来，楚枫辞下意识地张开嘴，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点微苦的回甘。
“怎么样？”黎砚川的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楚枫辞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他看着黎砚川眼底的自己，忽然觉得，或许留在这里，也不是那么糟糕。
“还行。”他故作平淡地说，却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像一个无声的承诺。
楚枫辞看着那光斑，忽然觉得，这场任务，或许会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也更……让人动心。
消防演练的警报声突然刺破病房的宁静时，楚枫辞正捏着那只牛皮纸信封发呆。走廊里瞬间涌来嘈杂的脚步声，护工们扯着嗓子喊“往楼梯口走”，病人们的惊呼和金属床架的碰撞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乱粥。
他被人流推着往外走，手里紧紧攥着信封，指尖因为用力泛白。黎砚川说的二十分钟，得掐准了。
刚挤到楼梯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推力，楚枫辞踉跄着往前扑，膝盖重重磕在台阶边缘，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那个总喜欢抱着枕头蹲在角落的病人，大家都叫他小枕头。
此刻对方正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怀里的枕头掉在地上，露出藏在里面的几支彩色蜡笔。
楚枫辞刚想说没事，目光却扫过对方慌乱中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一张折叠的小纸条，边缘被揉得发毛，正顺着台阶往下滑。
小枕头还在忙着捡蜡笔，根本没注意。楚枫辞眼疾手快地弯腰，用鞋底悄悄勾住纸条，趁乱塞进病号服口袋，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快走！”护工粗暴地推了他一把，楚枫辞踉跄着跟上人群，膝盖的钝痛还在蔓延，口袋里的纸条却像块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跑到一楼大厅时，他故意放慢脚步，趁着护工清点人数的空档，溜进了旁边的杂物间。这里堆满了拖把和消毒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门后还有个通风口，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他反手锁上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砰砰直跳。掏出口袋里的纸条，展开时指尖还在抖——纸上的字迹潦草得像鸡爪挠过，墨水洇了好几处，却能看清上面的字：
“07体征波动加剧，节肢出现钙化，715剂量必须翻倍。许于昨夜私自调整配比，导致神经反射延迟0.3秒。‘容器’稳定性下降，建议启用备用体。”
楚枫辞的瞳孔骤然收缩。备用体？难道还有其他实验体？
他忽然想起地下室那具实验体脸上的鳞片，想起许于颤抖的声音和那句“第37次失败”。原来许于一直在偷偷降低药剂剂量，是为了保护那个叫“阿哲”的实验体？
而院长，竟然已经在考虑替换掉这具“容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