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约莫半小时，许观言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
晋宸和阮清扬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晋宸脸上带着一丝达成目的的轻松，但眉宇间那抹对许观言身上残留信息素以及其背后之人的芥蒂，依旧隐约可见。
两人朝着办公区外走去，不可避免地要经过楚枫辞所在的工位。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楚枫辞立刻如同受惊的含羞草，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电脑屏幕后面，握着鼠标的手指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完美演绎着一个胆小怯懦的实习生面对公司重要客户时的惶恐不安。
晋宸的目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扫了过来。
那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如同看着什么肮脏的垃圾。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脚步甚至加快了些许，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玷污了他的鞋底。
楚枫辞对此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晋宸这种直白的恶意，在他预料之中，也正好可以为他后续的计划添砖加瓦。
然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跟在晋宸身后的阮清扬。
阮清扬的脚步不疾不徐，在经过他工位时，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身上。
但那目光……却与晋宸的截然不同。
没有厌恶，没有轻视，甚至没有多少好奇。
那是一种……带着冷静审视的探究，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样本。
而在那探究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淡的……满意？以及，一种让楚枫辞感到极其不适的……欣赏？
是的，欣赏。
就像是一个收藏家，偶然发现了一件符合他审美和需求的、颇具潜力的藏品。
楚枫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一直低着头，血液不流通导致眼花了。
这主角受怎么回事？中邪了？还是说……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喜欢这种看起来懦弱无能、任人拿捏的类型？
这个念头让楚枫辞一阵恶寒。
他可没兴趣陪这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主角受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他迅速收敛心神，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用最极致的“鸵鸟姿态”来表达自己的“无害”与“回避”，希望对方能识趣地离开。
阮清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那眼神深处的意味难以捉摸。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像是在完成一个无声的确认，然后便跟着晋宸离开了总裁办。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口，楚枫辞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浅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冽的疑惑和警惕。
这个阮清扬……绝对有问题。
看来，他得让003多盯着点这个看似纯良的主角受了。
下午五点多，临近下班时间，办公区里的氛围明显松弛下来，同事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
楚枫辞正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小口啜饮着，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上，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安静无害。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刺耳的声音在他工位旁响起。
“喂！牧敛！”
是之前那个总看他不顺眼、名叫唐圣的Alpha员工。
他手里抱着一大沓显然是刚打印出来的文件，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刁难和不耐烦，走到楚枫辞桌前，不由分说地将那沓文件重重地甩在了他的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这些数据核对和录入，明天早上我就要！你今天晚上加班给我做完，做不完不准下班！”唐圣语气恶劣，带着命令的口吻，仿佛在指使一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楚枫辞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没拿稳。
他抬起头，露出那双写满了惊慌和无措的浅色眸子，声音细小地试图拒绝：“唐、唐哥……这、这么多……我可能……”
“可能什么可能？！”唐圣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引得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同事纷纷侧目，“让你做就做！哪那么多废话！一个实习助理，让你加班是看得起你！不想干就滚蛋！”
他的态度极其嚣张，完全没把眼前这个“懦弱”的实习生放在眼里。
楚枫辞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像是被吓坏了，唯唯诺诺地低下头，不敢再反驳，只是小声应道：“……好、好的……我做……”
唐圣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得意地哼了一声，又警告般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楚枫辞看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唇角极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
很好，导火索来了。
他慢吞吞地打开文件，开始“认真”地工作起来。动作迟缓，时不时还因为“紧张”而打错几个字，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办公室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同事们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他工位这一盏孤灯还亮着。
晚上十一点左右。
许观言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当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靠窗那个工位还亮着灯，以及那个趴在桌子上、对着电脑屏幕“努力”工作的单薄身影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他？他还没走？
许观言脚步顿住，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自然看到了下午唐圣刁难牧敛的那一幕，当时他正从外面回来，远远瞥见，但并没有插手。
一方面是不想因为一个实习生而让老员工难堪，另一方面……也是潜意识里想看看，楚枫辞会如何应对。
现在看来，他选择了最“牧敛”的方式——默默承受。
看着那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和无助的背影，许观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应该过去问问吗？
以什么身份？上司的关怀？
可他们之间，似乎又不止是上下属关系。那个临时标记，像一道无形的纽带，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但如果过去询问，会不会又让楚枫辞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期待？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定位两人之后的关系。
许观言站在原地，内心罕见地纠结了几秒。
最终，那份源于本性的温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关切，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迈步走了过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办公区里格外清晰。
听到脚步声，楚枫辞像是受惊般猛地抬起头，看到是许观言，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受宠若惊的慌乱，连忙站起身：“许、许总……您还没走？”
许观言看着他脸上那明显的疲惫和眼底的不安，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很晚了，工作做不完明天再做吧，先回去休息。”
楚枫辞连忙摇头，声音带着点固执的怯懦：“不、不用的许总，我……我很快就做完了，做完再走……”他指了指桌上那堆文件，一副“不敢违抗命令”的可怜模样。
许观言看着他这副样子，想到王锐的刁难，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他不好直接插手下属之间的具体工作分配，只能再次提醒道：“注意身体，别熬太晚。”
“嗯……谢谢许总。”楚枫辞低下头，小声应道。
许观言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他能做的，也只有提醒了。
听到许观言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口，楚枫辞重新坐回椅子上，脸上那副疲惫和怯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数据，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他当然不会真的做这些无聊的工作。
而可怜的003，此刻正在系统空间里，对着虚拟屏幕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欲哭无泪地疯狂操作着，数据流都快冒烟了。
“宿主大大……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演戏，我加班！呜呜呜……这得做到什么时候啊……”
楚枫辞在脑海里悠闲地回了一句：“加油，我看好你。”
时间缓缓流逝，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办公区里，依旧只有那一盏灯亮着，映照着那个看似在“埋头苦干”，实则神游天外、等待着某个时机到来的Enigma。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仿佛在空气中悄然敲响，办公区内一片死寂，只有电脑主机运转发出的微弱嗡鸣。
楚枫辞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如同坠落的星辰。
他指尖摩挲着口袋里那片冰凉的刀片，思考着该在哪里、以何种方式，上演那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才能最大程度地触动许观言。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片寂静。
楚枫辞微微蹙眉，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让他挑了挑眉——楚庆。
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可是很久没“关心”过他了。
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楚庆那带着惯常虚伪热情的声音，但在寂静的深夜里，这热情显得格外刺耳：“枫辞啊？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还在忙吗？”
楚枫辞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淡淡地“嗯”了一声。
楚庆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开了：“你这孩子，在外面住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看看？爸爸和你林叔叔都很想你啊！明天晚上家里有个家宴，你务必回来一趟，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回家？家宴？
楚枫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个所谓的“家”，对原主而言，不过是另一个冰冷的牢笼。那些所谓的“家人”，眼里只有利益和体面。
“没空。”他言简意赅地拒绝，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楚庆那边的热情瞬间冷却了些许，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枫辞，你怎么说话的？再忙，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我知道你之前受了些委屈，但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也……不一样了，家族以后还需要你出力呢。听话，明天回来。”
这带着施舍和命令意味的语气，仿佛在召唤一条可以随意使唤的狗。
楚枫辞眼神冷了下来，正想直接挂断电话，却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他的、阴郁而愤怒的情绪，如同沉渣泛起，猛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是原主的情绪！
那股被长期忽视、被当作工具、被肆意贬低的委屈和怨恨，在听到楚庆那熟悉的、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时，像是被点燃的引线，瞬间失控！
楚枫辞蹙紧了眉头，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原主残留的精神印记，在这一刻剧烈地波动着。
“003！”他在脑海里疾声询问，“怎么回事？压制不是还有效果吗？”
003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焦急：“宿主大大，压制效果是削弱影响，但当原主某种情绪因为特定刺激而过于强烈时，压制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啊！就像大坝能拦住平常的水流，但遇到特大洪水也可能顶不住！楚庆的话就是那个‘特大洪水’！”
电话那头，楚庆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无声反抗，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说教：
“楚枫辞！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现在是个Enigma就了不起了？没有楚家，你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家族培养你，不是让你在外面任性妄为的！明天你必须给我回来，否则……”
楚庆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锤子，敲击在楚枫辞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痛苦记忆碎片——冷漠的眼神、嘲讽的话语、无人问津的生日、被轻易放弃的梦想……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楚枫辞的理智。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另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枚冰冷的刀片，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
理智在告诫他，这是原主的情绪，不是他的。
可是……那股浓烈的绝望和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却如此真实，如此汹涌。
他感觉自己的头脑开始发胀，视线有些模糊，耳边楚庆的斥责声变得越来越遥远，又越来越清晰，如同来自深渊的回响。
维持冷静……似乎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发泄……或者……来证明什么……
刀片的冰冷触感，在此刻仿佛带上了一种诡异的诱惑。
（禁止模仿！禁止模仿！宝宝们不要因为好奇而伤害自己呀！）
（纯属小说剧情，禁止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