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阵最后一道节点崩碎的刹那，整个矿洞响起了类似琉璃碎裂的脆响。笼罩区域的阴寒力场如蛛网般寸寸开裂，黑色裂缝中透出刺目的金光，那是被压制了数个时辰的天地灵气正疯狂倒灌。程明被这股洪流裹挟着后退数步，量子神识中，凝滞的灵气粒子瞬间活过来，像挣脱枷锁的野马般奔腾咆哮。
“嗡 ——”
灵气洪流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从矿洞入口席卷至深处。所过之处，熄灭的萤石灯重新亮起，黯淡的灵纹玉导线恢复灵光，连岩壁上的苔藓都在瞬间舒展叶片，散发出勃勃生机。培育室里昏迷的弟子们齐齐呛咳出声，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丹田内停滞的灵力如解冻的江河般奔涌。
“动了！我的灵力能调动了！” 一个断了胳膊的少年挣扎着坐起，惊喜地发现指尖凝聚起淡青色的灵光，虽然微弱却稳定流动。周围的弟子们纷纷尝试运转功法，此起彼伏的欢呼在矿洞回荡，与灵气流动的嗡鸣交织成劫后余生的乐章。
程明却死死盯着三台破阵装置。持续过载的灵纹玉线圈已冒出滚滚黑烟，核心水晶表面布满裂纹，转子的转速超过安全阈值，发出濒临解体的尖锐嘶鸣。他心中警铃大作，前世工业事故的记忆瞬间涌上：“快撤！装置要炸了！”
话音未落，最外侧的第一台装置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十二组并联电池同时过载爆炸，灵纹玉碎片混着灼热的金属块四溅，巨大的冲击波将猝不及防的弟子掀飞。程明扑过去将离得最近的石根按在身下，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后背被飞溅的碎石狠狠砸中，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轰隆 ——”
连锁反应瞬间引爆另外两台装置。矿洞顶部的岩石在冲击波中摇摇欲坠，数百斤重的岩块砸落，砸断了灵电网路的主干导线，火花四溅中，刚恢复的照明再次熄灭。烟尘弥漫的矿道里响起弟子们的惨叫，有人被掉落的碎石掩埋，有人被爆炸的气浪灼伤，原本欢庆胜利的空间瞬间变成混乱的炼狱。
“快救人！” 洛清羽的声音穿透烟尘，她不顾自身安危，挥手释放出藤蔓缠住坠落的岩石。绿光闪烁中，几根粗壮的灵木从岩壁钻出，撑起即将坍塌的矿道顶部，为救援争取时间。她的本命飞剑在黑暗中穿梭，精准地斩断压在弟子身上的钢筋，剑身却因灵气紊乱而微微颤抖。
铁牛浑身焦黑地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他顾不上包扎伤口，嘶哑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用仅剩的右臂搬开沉重的石块。“这里有人！” 他徒手刨开碎石，将一个昏迷的少年抱出来，少年后背的灼伤深可见骨，显然是被装置爆炸的碎片所伤。
程明挣扎着爬起，后背的剧痛让他每动一下都冷汗直流。他的量子神识穿透烟尘，清晰地 “看见” 矿洞中段坍塌了近十丈，碎石堵塞了通道，三名弟子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吸越来越微弱。更远处的工坊区燃起了明火，灵纹玉粉末在高温下燃烧，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李砚！启动应急排水系统！” 程明嘶吼着指向控制台的方向，“用高压水流灭火！阿芷，带伤轻的弟子去拿疗伤丹药，优先处理外伤！” 他捡起一块断裂的导线，试图重新连接通讯符，却发现爆炸干扰了灵气波动，符纸始终无法激活。
灵气洪流的余威仍在肆虐。虽然锁灵阵已破，但骤然回灌的能量形成了强烈的气流漩涡，卷起地上的碎石和灰尘，让本就混乱的救援更加艰难。有弟子急于施展疗伤术，却因灵力控制不稳引发了小型能量爆炸，反而加重了伤势。
“都冷静！用最基础的符箓！” 洛清羽及时喝止，她从储物袋里倒出大量疗伤丹，分发给弟子们，“别强行调动灵力，现在灵气紊乱，容易失控！” 她走到程明身边，看到他后背的伤口渗出血迹，不由皱眉，“你也需要治疗。”
程明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爆炸后的装置残骸。那三台曾立下赫赫战功的金属巨兽已变成扭曲的废铁，玄铁矿转子被炸得粉碎，灵纹玉线圈燃成焦炭，只有底座上的星轨图腾还依稀可辨。就是这些凝聚着格物学智慧的造物，在粉碎敌人阴谋的同时，也带来了毁灭性的破坏。
“先生……” 石根抱着受伤的同伴走来，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恐，“小五他…… 他被碎石砸中了胸口，呼吸很弱……” 他的声音哽咽着，“我们赢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程明看着少年沾满血污的脸，心中像被巨石压住般沉重。胜利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伤员的呻吟。他想起设计装置时，为了确保破阵成功率，特意提高了能量输出上限，明知可能过载却心存侥幸。此刻那些精密的计算公式、完美的力学模型，都变成了刺向心脏的利刃。
“格物学…… 真的拥有可怕的破坏力。” 程明喃喃自语，指尖抚摸着装置残骸上的焦痕。他一直坚信格物学是带来希望的工具，却在胜利的瞬间亲眼见证了它的另一面 —— 就像锋利的 sword 既能保护自己，也能伤及无辜，能量本身并无善恶，失控的力量却必然带来灾难。
洛清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传统派逼我们走到这一步，你只是选择了最有效的破阵方法。” 她指向正在互相包扎伤口的弟子们，“他们都明白，没有这些装置，我们早已死在锁灵阵里。”
但程明的目光落在角落里蜷缩的少女身上，她是阿芷的师妹，爆炸时被飞溅的金属片划伤了眼睛，此刻正无助地摸索着，泪水混着血污流下。这个画面像烙铁般烫在他心头 —— 胜利的代价，终究由无辜者承担。
矿洞外传来隐约的雷声，晨曦穿透烟尘，在废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救援仍在继续，铁牛带领弟子们用简陋的工具清理坍塌的通道，李砚在修复应急照明，洛清羽则全力救治重伤员。程明站在装置残骸前，看着那些扭曲的齿轮和断裂的导线，第一次对格物学的力量产生了深深的敬畏。
他在废墟上跪下，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块带有星轨图腾的碎片。阳光透过碎片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却照不进他沉重的眼眸。这场胜利证明了格物学足以撼动传统秩序，却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以后…… 要更小心。” 程明将碎片紧紧攥在掌心，尖锐的边缘刺进皮肉，渗出血珠，“力量越大，责任越重。格物学的路，不能用鲜血铺就。”
远处的天际，第一缕朝阳终于冲破云层，照亮了布满裂痕的矿洞入口。锁灵阵的阴影彻底消散，但破阵的余威仍在延续 —— 坍塌的矿道、受伤的弟子、扭曲的装置残骸，都在无声诉说着这场胜利的沉重。程明知道，经此一役，格物学将被贴上 “危险” 的标签，而他必须在未来的道路上，找到力量与责任的平衡点。
废墟之上，幸存的弟子们互相搀扶着站起，眼中虽有恐惧，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坚定。他们看向程明的目光依旧充满信任，只是那份信任中，多了几分对格物学力量的敬畏。这场阵破与余威交织的战役，终将成为格物院发展史上最深刻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