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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风”号的返航,如同一场在刀尖上跳动的死亡芭蕾。舰体在连续的超负荷空间跳跃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多处装甲板扭曲变形,裸露出的管线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生态循环系统几近崩溃,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保障。幸存的修士们大多带伤,沉默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运功调息,舰桥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真元过度消耗后的枯寂感。

而所有的焦点,都凝聚在舰桥后方临时辟出的隔离舱内。

林默盘膝坐在中央,苏晚静静躺在他身前,身下是由最高纯度灵石与温魂玉构筑的维生阵法。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肌肤冰凉,若非胸口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一尊冰冷的玉雕无异。那道狰狞的苍白诅咒痕迹,已从眉心灵瞳蔓延至大半张脸颊,如同某种活着的藤蔓,仍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侵蚀着她剩余的生命力与神智。

林默的双手虚按在苏晚丹田与眉心之上,精纯的寂灭元婴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涌入她的体内。这并非在攻击,而是在“欺骗”与“延缓”。他以自身同源而更高阶的寂灭意境,模拟出一种“此身已归寂灭”的假象,迷惑、阻滞着那终焉诅咒的“秩序化”进程,为苏晚残存的意识与九幽本源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他的脸色比苏晚好不了多少,金色的血液早已干涸在唇角,眼眶深陷,元婴黯淡无光。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催动【归墟指针】、以及此刻不计代价的维系,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未曾熄灭,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仿佛只要他还有一丝力量,就绝不会放弃。

叶青璇、凌霜真人、玉枢道长等人轮流在舱外护法,感受着舱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却又顽强不息的两道气息,神色皆是无比凝重。

“他的元婴……已在崩溃边缘。”凌霜真人感应着林默那几乎透明的元婴虚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如此不计后果地燃烧本源,即便能撑到返回地球,道基也必将受损严重。

“他在用自己的一切,为苏小友争命。”玉枢道长叹息一声,掌心雷光隐现,却无处可使。那终焉诅咒涉及存在根本的秩序改写,非药石、非寻常法力可解。

漫长的煎熬中,“逐风”号终于拖着残破的躯体,穿越了奥尔特云,掠过了柯伊伯带,那颗熟悉的蔚蓝色星球,再次出现在主屏幕的视野尽头。

“即将进入地球引力圈。已联系默园,所有准备已就绪。”星炬AI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

当“逐风”号突破大气层,带着滚滚浓烟与火焰,如同陨星般降落在默园紧急清理出的降落场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司徒弘、沈墨言以及联盟所有顶尖的医道、阵法、魂修大师,立刻围拢上来。

看到林默抱着气息奄奄、半张脸覆盖着苍白诅咒的苏晚走出舱门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送入‘生生造化轮’大阵!”一位须发皆白、来自药王谷的元婴后期长老急声喝道。

默园地下最深层的密室,已被改造成一座庞大的阵法核心。地面铭刻着繁复无比的生机符文,四周摆放着九九八十一面汇聚天地灵气的聚灵宝镜,中央则是一尊古朴的、不断流淌着翠绿色光芒的玉轮——生生造化轮。此阵汇聚了联盟所能调动的、最庞大的生命能量,旨在逆转生死,滋养本源。

苏晚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造化轮中央。翠绿色的生命光华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试图冲刷那苍白的诅咒。

然而——

嗤嗤嗤!

生命能量接触到那苍白痕迹的瞬间,竟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剧烈沸腾、蒸发,根本无法渗透分毫!那诅咒蕴含的绝对秩序之力,排斥着一切外来的、活跃的、属于“生命”范畴的能量!

“不行!生机之力无法侵入!反而会刺激诅咒加速侵蚀!”药王谷长老脸色大变。

尝试用至阳雷法净化?雷光靠近,苏晚周身便浮现出秩序锁链虚影,将雷电阻隔在外,甚至隐隐有吸收雷能反补诅咒的趋势。

尝试用玄冰封印延缓?极寒之力靠近,那苍白痕迹反而如同被滋养般,光泽更盛!

所有常规的、乃至许多非常规的手段,在这触及存在根本的终焉诅咒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一种绝望的氛围,开始在现场蔓延。

林默始终沉默地站在阵外,看着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他体内的寂灭之力几乎枯竭,连维持站立都有些困难,但他依旧死死盯着苏晚,大脑在疯狂运转。

生机不行,雷霆不行,极寒不行……那什么才行?

寂灭?他自己的寂灭之力可以延缓,却无法根除,因为那诅咒本身,也带着一种“终结”与“固化”的属性,从某种意义上,与寂灭同源而不同质。

同源……不同质……

忽然,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混沌的识海!

他想起在寂灭居,寂灭星核传递的信息中,关于“荒疫”的描述——“秩序之敌,亦是无序之敌”。这终焉诅咒,是“荒疫”中秩序侧的极致体现,追求的是绝对、僵化的永恒秩序。

而要打破一种极致的“秩序”,或许……需要另一种极致的“无序”?或者说,一种能包容、转化、乃至超越这种秩序的力量?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了苏晚眉心的那枚已被苍白覆盖的灵瞳。

九幽!裁决阴阳,执掌轮回!轮回,岂非就是一种最大的“无序”?是秩序的终结,亦是新秩序的开始!

“我……需要进入她的识海……”林默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以我寂灭为引,护她真灵不昧;以她九幽为基,引动轮回之力,自内而外,重塑存在!”

“什么?!”司徒弘大惊,“林小友,你如今状态,神魂离体已是凶险万分,何况是进入被终焉诅咒侵蚀的识海?稍有不慎,你二人皆会万劫不复!”

“这是唯一的办法。”林默眼神平静地看着司徒弘,那平静之下,是焚尽一切的疯狂与笃定,“外力已无法介入,唯有依靠她自身的力量。我的寂灭之力,是目前唯一能暂时抵御诅咒侵蚀、为她争取时间的力量。我必须去,也只有我能去。”

沈墨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了解林默,更了解苏晚对他意味着什么。

叶青璇走上前,将一枚青翠欲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莲子塞入林默手中:“这是青莲剑宗秘传的‘净世青莲’子,关键时刻,或可护住你们一丝真灵不灭。”这已是她能提供的最大帮助。

凌霜真人与玉枢道长对视一眼,同时抬手,一道极寒剑意与一道纯阳雷符打入林默体内。“以此护持神魂,冰心雷守,抵御外邪。”

林默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盘膝坐在苏晚身边,最后看了一眼她苍白的容颜,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他那已然黯淡近乎透明的元婴,怀抱着一缕微弱的寂灭核心投影,毅然决然地脱离了肉身,化作一道虚幻的暗金流光,冲入了苏晚眉心的那枚被苍白诅咒覆盖的灵瞳!

轰!

仿佛穿越了无尽的冰冷与黑暗,林默的元婴闯入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天地。

这里,不再是苏晚以往那深邃宁静的九幽星空,而是变成了一片正在被苍白同化的、支离破碎的世界。灰色的天空布满裂痕,不断掉落着苍白的碎屑;大地干涸龟裂,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秩序恶臭的苍白液体;曾经代表着苏晚记忆与情感的星辰,要么黯淡无光,要么被苍白的锁链缠绕、固化,失去了所有活力。

而在世界的中心,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苍白秩序符文构成的茧,正悬浮在半空,缓缓搏动着。茧的内部,隐约可见苏晚那模糊的、正在被不断“格式化”的意识本源。茧的外围,无数扭曲的、由诅咒之力构成的苍白触手挥舞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

这就是终焉诅咒在苏晚识海中的具现化!

林默的元婴刚一出现,那些苍白触手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席卷而来!

“滚开!”

林默的元婴发出无声的怒吼,怀中那缕寂灭核心投影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暗金色的寂灭道纹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将靠近的触手纷纷震碎、湮灭!但他本已虚弱,每一次出手,元婴就变得更加透明一分。

他化作一道金线,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巨大的苍白之茧。

触手前赴后继,秩序锁链纵横交错,试图阻挡他的脚步。寂灭之力与终焉诅咒在这片意识的世界里激烈碰撞,每一次交锋,都让这片本就残破的识海更加摇摇欲坠。

终于,他冲到了苍白之茧的面前。

透过那半透明的茧壁,他能看到苏晚的意识本源,如同一个蜷缩的婴儿,面容安详,却正在被无数细小的苍白符文渗透、覆盖,她的记忆、情感、自我认知,正在被一点点抹除、改写。

“晚晚!醒来!”林默将最后的寂灭之力,化作最温柔的呼唤,试图穿透茧壁,唤醒她沉睡的真灵。

茧内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林默将那枚“净世青莲”子,猛地按在了茧壁之上!磅礴的生机与净化之力爆发,试图从外部削弱诅咒。

然而,这举动仿佛激怒了诅咒的本源。整个苍白之茧剧烈震动,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茧壁也变得更加厚重、坚固。那磅礴生机,竟也被诅咒迅速同化、吸收,反而使其力量增强了一丝!

“不行……外力果然不行……”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茧内,苏晚那蜷缩的意识本源,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灰黑色的光芒,自她本源最深处亮起!

那是……被诅咒压制到极限后,源自九幽本源的、最后的反抗!

这一点九幽之光,如同燎原的星火,开始顽强地抵抗着苍白符文的侵蚀!

林默福至心灵,立刻放弃了所有攻击和外部援助的念头。他将自身残存的所有寂灭之力,不再用于对抗,而是化作最纯粹的、包容一切的“终结”意境,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包裹住那个巨大的苍白之茧。

他不是要摧毁它,而是要……融入它,理解它,然后,引导苏晚自身的九幽之力,从内部……进行一场“轮回”!

寂灭,是终结,也是起点。

他以自身寂灭道基为桥梁,沟通苏晚那一点复苏的九幽本源。

“晚晚……以九幽之力,行裁决之事……斩断这外来的秩序……以轮回之意,重塑己身……”

他的意念,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渗入茧中。

茧内,那一点九幽之光仿佛受到了指引与鼓舞,骤然变得明亮起来!灰黑色的光芒开始流转,化作一柄模糊的、缠绕着轮回气息的裁决之剑虚影!

剑影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源自规则层面的“断舍”。

那些渗透入苏晚本源的苍白符文,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颤抖,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瓦解!缠绕在外的秩序锁链寸寸断裂!那巨大的苍白之茧,从内部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灰黑色的九幽之光从中透射而出!

外界,默园密室内。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苏晚眉心和脸颊上那狰狞的苍白诅咒痕迹,如同退潮般,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收缩!她冰冷的身躯,逐渐恢复了一丝暖意,微弱的生命气息开始稳步提升!

而盘坐在她身边的林默肉身,则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元婴彻底黯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如释重负的、极其微弱的弧度。

他成功了。

以自身寂灭道基近乎全毁为代价,他为苏晚引动了深藏的九幽轮回之力,完成了从内部对终焉诅咒的“裁决”与“重塑”。

裂开的苍白之茧中,苏晚的意识本源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一如往昔般清澈,却更深处,多了一丝历经生死轮回后的明悟与坚定。

她看到了茧外,那道为了她几乎燃尽一切、变得虚幻透明的暗金色元婴。

两“人”的目光,在这片重归宁静、开始缓慢自我修复的识海星空中,遥遥相望。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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