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
夜色如墨。
闻溪坐在顾燃那辆线条冷硬，价值连城的黑色宾利中，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冰凉的触感从真皮座椅蔓延至心底。
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惯有的冷杉混合着淡淡烟草的味道，霸道而极具侵略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换上。”
一个低沉而不容置喙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酒后微醺的沙哑，却依旧锐利如刀。
一件包装精致的礼服盒子被顾燃随手丢到她腿上，不轻不重，却像一块烙铁，烫得她肌肤发紧。
闻溪垂眸，打开盒子。
一袭香槟色的曳地长裙静静躺在其中，丝绒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仿佛揉碎了的星河。
剪裁极致贴合，露肩的设计大胆而性感，裙摆处点缀着细碎的水晶，随着车身的晃动，折射出细碎而奢华的光芒。
她甚至不用看标签，仅凭那细腻的触感和独特的设计感，就知道这件礼服的价值足以让她不吃不喝奋斗十年。
“在这里换？”
闻溪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车厢内虽然宽敞，但终究是密闭的空间，每一寸空气都属于顾燃，让她感到无所遁形。
顾燃偏过头，深邃的眼眸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猎物。
车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英挺却略显冷硬的侧脸轮廓，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狎昵与占有欲：“怎么？害羞了？”
他的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穿透她此刻身上穿着的简单便服，直抵她最隐秘的角落。
“该看的，不该看的，”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沙哑，尾音轻佻地扫过她的耳廓，“我不是都看过，摸过，亲过了么？闻溪，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装的？”
“你无耻！顾燃！”
闻溪的脸颊瞬间涨红，像是被他的话语烫到一般，心头涌上一阵屈辱和愤怒。
他总是这样，轻易就能撕破她所有的伪装和防线，将她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掌控，有玩味，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深思的……沉迷？
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交易，一场偿还。
还清了，他们之间，就能彻底两清。
深吸一口气，她不再看他，转过身，背对着驾驶座，手指颤抖着去解自己衣服的扣子。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像实质的藤蔓，缠绕着她，让她浑身僵硬。
丝滑的礼服滑入肌肤，冰凉的触感与心底的燥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裙摆很长，几乎拖曳到地上，衬得她原本纤细的身姿在此刻竟生出几分摇曳生姿的妩媚。
顾燃的目光暗了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重新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慈善晚会的举办地选在一家历史悠久的顶级酒店，灯火辉煌，宛如一座浮在夜色中的金色宫殿。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的光芒，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景映照得如同奢华的梦境。
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混合着名贵香水与高级香槟的气息。
闻溪挽着顾燃的手臂，一踏入宴会厅，便感觉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探究，有惊艳，有嫉妒，也有毫不掩饰的打量。
她穿着顾燃挑选的礼服，站在这个全是名流显贵的场合，本应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局促不安。
然而，她没有。
香槟色的礼服完美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露肩的设计衬得她脖颈修长，锁骨精致。
她的皮肤在水晶灯下白得近乎透明，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湖面，平静无波，深处却藏着不为人知的倔强与韧性。
她就像一株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带着一种矛盾而致命的吸引力，明明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华丽，却硬生生在这片金碧辉煌中，绽放出了属于她闻溪的，独一无二的光彩。
她甚至觉得，这身礼服穿在身上，沉重得像枷锁，却也意外地，给了她一层坚硬的壳。
她抬着头，脊背挺得笔直，无视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心头却在冷笑：看吧，这就是顾燃的世界，光鲜亮丽，却也冰冷刺骨。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与不远处一道怨毒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沈纾颜。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鱼尾裙，妆容精致，挽着一位男士的手臂，本是人群中的焦点。
可当她看见闻溪挽着顾燃，如同女王般踏入会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煞白。
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美丽眼眸里，像是淬了毒的匕首，毫不掩饰地喷射出浓烈的恨意与嫉妒，几乎要将闻溪凌迟处死。
闻溪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先自己待一会儿。”
顾燃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喜欢吃什么，随便拿，别给我丢人。”
闻溪不搭理他，松开了挽着他的手。
她看着顾燃转身融入人群，与那些商界大佬，名媛绅士谈笑风生，游刃有余，那是属于他的主场。
而她，像一个被暂时遗弃的娃娃，站在原地，有些格格不入。
她端起一杯香槟，浅啜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稍微压下了心底的不安。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里的一切都极尽奢华，墙上挂着价值连城的画作，餐桌上摆放着她叫不出名字的精致点心和顶级食材，侍者们端着托盘穿梭其间，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财富与地位。
那些谈笑风生的面孔，好些都是她只在财经杂志和娱乐新闻上见过的人物。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闯入者，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窥视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里的空气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甜腻，却也腐朽。
“喂，你们看，那是不是就是沈书颜说的那个……闻溪？”
“好像是……天呐，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这么贵的礼服？”
“哼，丑小鸭就是丑小鸭，就算穿上了白天鹅的裙子，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穷酸气。”
几道刻意压低，却又能让闻溪清晰听到的议论声从不远处传来。
闻溪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正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她们正是刚才围在沈书颜身边的那几个人。
那几个女孩见顾燃暂时被其他人缠住，胆子便大了起来，扭着腰肢，踩着高跟鞋，一步步朝闻溪走来，将她半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