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陌生的城市，初落的脚步
林未晚拖着28寸的行李箱站在地铁口时，北方城市的风正卷着初秋的凉意，从裤脚钻进去，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风衣的领口。行李箱的万向轮在青灰色地砖上磕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不算慌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滞涩。
手机地图上的定位还在闪烁，“距离目的地还有800米”的提示框像根细小的针，轻轻扎着她的神经。她抬头望了望眼前的街道，两侧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来，在地面织成斑驳的网。这和她生活了五年的南方城市太不一样了，那里的秋天总是来得迟缓，十月末还能看见满街的绿，而这里，连风里都带着告别的意味。
行李箱的拉杆被她握得有些发烫，指尖触到贴在侧面的行李牌——那是顾时砚去年送她的，浅灰色的皮质，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她的名字。当时她还笑着说“太正式了，像商务人士用的”，他却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以后你去任何地方，带着它，我都能找到你”。现在想来，那些话像一句被风吹散的诺言，连余温都没留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拉着箱子往前走。路过一家便利店时，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店员在柜台后笑着招呼“欢迎光临”，声音里带着北方人特有的爽朗。林未晚脚步顿了顿，想起以前加班晚了，顾时砚总会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等她，买一杯热牛奶和一个金枪鱼三明治，说“先垫垫肚子，回家给你煮面”。那时候便利店的暖光落在他身上，连他蹙着的眉头都显得温柔。
她别开脸，加快了脚步。行李箱碾过路边的落叶，发出“咔嚓”的轻响，像是在为这段沉默的路程伴奏。导航提示她该转弯了，转过街角，就能看到租住的小区。那是她在网上挑了半个月的房子，离新公司不远，楼下有菜市场和超市，中介说“特别适合单身女孩子住，安全又方便”。她当时看着房源照片，想象着自己在这里生活的样子，却总在不经意间想起以前和顾时砚住过的公寓——客厅的阳台上种着她喜欢的绿萝，厨房的墙壁上贴着他们一起画的卡通贴纸，卧室的飘窗上堆着她的玩偶。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大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看到林未晚，抬起头问“小姑娘，找哪栋楼啊？”。她报了楼号，大爷指了指里面，“直走第三个单元，电梯在右边，刚检修过，放心坐”。她道了谢，拉着箱子走进小区。院子里种着几棵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有个老奶奶正带着小孙女捡叶子，小姑娘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举得高高的，“奶奶你看，像小扇子！”。
林未晚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妈妈也会带着她在秋天捡银杏叶，夹在书里做书签。后来认识了顾时砚，他知道她喜欢银杏，就开车带她去郊外的银杏林，拍了很多照片，说“等我们以后有了房子，就种一棵银杏树在院子里，秋天的时候，我们就坐在树下喝茶”。那些画面像老电影里的片段，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却又遥远得像一场梦。
她摇摇头，把那些翻涌的回忆压下去，继续往前走。单元楼的门是密码锁，她输入中介给的密码，“嘀”的一声，门开了。电梯里贴着一张通知，上面写着“本单元将于10月15日停水检修，请住户提前储水”，字迹是手写的，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林未晚看着那个笑脸，忽然想起顾时砚以前也总在便利贴上画笑脸，提醒她“记得吃早餐”“下雨带伞”“别熬夜”。
电梯到了12楼，门缓缓打开。她拉着箱子走到1202门口，掏出钥匙开门。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嗒”的声响，像是在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推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中介留下的一张纸条，压在客厅的茶几上，上面写着“水电卡放在玄关柜的抽屉里，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她把行李箱放在玄关，换了鞋。房间比她想象的要大一些，客厅有一扇落地窗，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小区的花园，刚才看到的银杏树就在不远处，金黄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她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她来这座陌生的城市，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逃离那些熟悉的场景，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微信，“晚晚，到地方了吗？安顿好了给妈妈说一声，别太累了”。她回复“刚到，正在收拾，放心吧”，然后点开朋友圈。屏幕上刷出很多动态，有同事晒的加班餐，有朋友拍的旅行照片，还有以前的邻居阿姨晒的孙子的视频。她往下翻了翻，没有看到顾时砚的动态——自从分开后，她就把他的朋友圈屏蔽了，却又忍不住偶尔点开他的头像，看他有没有更新。
她退出微信，走到行李箱旁，开始收拾东西。先把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里。她的衣服大多是浅色的，顾时砚以前总说“你穿浅色好看，显得干净”。她叠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把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放进衣柜的最深处——那是顾时砚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只穿了一次，就再也没敢拿出来。
接着是洗漱用品，她把牙刷、牙膏、护肤品一一摆进卫生间的置物架上。看到那瓶樱花味的沐浴露时，她想起顾时砚以前总说“这个味道太甜了，像你一样”。她把沐浴露放在最下面一层，然后打开行李箱的侧袋，里面放着一本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海边的图案——那是她离开南方城市前，从衣柜最深处找出来的，里面写满了她和顾时砚的故事。
她把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她刚认识顾时砚时写的话：“今天认识了一个男生，叫顾时砚，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星星。” 字迹有些稚嫩，却带着当时的欢喜。她往下翻了几页，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拍的，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上，她靠在顾时砚的肩膀上，笑得眉眼弯弯。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泛黄，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收拾完东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窗外的阳光渐渐淡了下来，院子里的银杏树被染成了暖黄色。林未晚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却不小心点开了通讯录。屏幕上，“顾时砚”三个字赫然在列，号码是她烂熟于心的，却再也没敢拨出去过。
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她想起分开那天，顾时砚站在雨里，问她“真的要走吗？”，她当时没有回头，只是说“我们不合适”。现在想来，那些话像一把刀，既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映出她的脸。她看到自己眼底的疲惫，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她深吸了一口气，关掉通讯录，给妈妈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关切，“晚晚，收拾好了吗？吃饭了没？”。她笑着说“收拾好了，还没吃，等会儿出去逛逛，找家餐馆吃”。妈妈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注意安全，按时吃饭，别熬夜。
挂了电话，林未晚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暗了，小区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像撒了一层金粉。她想起以前，每当她收拾完东西，顾时砚总会从背后抱住她，说“辛苦了，我去做饭，你歇会儿”。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陌生的房间里，看着陌生的夜景。
她拿起外套，决定出去走走，顺便找家餐馆吃饭。走出单元楼，晚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她裹紧了外套，沿着小区的小路往前走。路边的长椅上，有一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男生在给女生剥橘子，女生笑着接过，喂了男生一瓣。林未晚的脚步顿了顿，想起以前，顾时砚也总给她剥橘子，说“橘子上火，少吃点，但你喜欢，我就给你剥”。
她别开脸，继续往前走。出了小区，街角有一家面馆，招牌上写着“老北京炸酱面”，门口挂着红灯笼，看起来很热闹。她走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递过来菜单，笑着问“姑娘，吃点什么？我们家的炸酱面是招牌，要不要尝尝？”。她点了一碗炸酱面，又加了一份凉拌黄瓜。
等待面条上桌的时候，她看着窗外的街道。路灯下，行人来来往往，有下班回家的上班族，有带着孩子散步的父母，还有手牵手的情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却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闯入者，闯进了这座陌生的城市，闯进了别人的生活。
面条很快就上桌了，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酱香。她拿起筷子，挑起面条，放进嘴里。味道很正宗，炸酱的香味在嘴里散开，还有黄瓜丝和豆芽，清爽解腻。她吃着面条，想起以前顾时砚也会给她做炸酱面，他做的炸酱面里会放她喜欢的香菇丁，说“这样更鲜”。那时候，他们坐在餐桌前，一起吃着面条，聊着天，连空气里都带着幸福的味道。
吃到一半，她的手机响了，是新公司的同事发来的微信，“林未晚，明天九点上班，记得带入职资料，我在前台等你”。她回复“好的，谢谢”，然后放下手机，继续吃面条。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期待——新的工作，新的环境，或许真的能让她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吃完面条，她付了钱，走出面馆。外面的风更凉了，她裹紧外套，往小区走。路过一家花店时，她看到橱窗里摆着几盆常春藤，叶子翠绿，生机勃勃。她想起顾时砚以前说“常春藤象征着永恒的爱，我们就像常春藤一样，永远在一起”。她站在橱窗前看了很久，然后转身离开——有些象征，已经失去了意义。
回到小区，她走进单元楼，乘电梯回到12楼。打开门，房间里还是空荡荡的，但比刚才多了一丝生活的气息。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心里平静了很多。她知道，未来的日子或许会很难，或许会偶尔想起顾时砚，但她会努力适应这座陌生的城市，努力开始新的生活。
她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顾时砚”的号码，然后按下了“删除”。屏幕上弹出提示“确定要删除联系人吗？”，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确定”。删除的瞬间，心里像放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虽然还有些疼，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关掉手机，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本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今天，我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顾时砚，再见了。” 然后，她合上笔记本，放进抽屉里，锁上了抽屉。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调到一个播放喜剧的频道。电视里传来笑声，她却没怎么笑，只是靠在沙发上，看着屏幕。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温柔而安静。
她知道，心湖依旧冰封着，但总有一天，春天会来，冰会融化，湖面会重新泛起涟漪。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好好生活，等待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