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偶然听起，他的消息（模糊）
林未晚是在茶水间听到顾时砚的名字的。
周三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玻璃门，把咖啡机蒸腾的白雾染成淡金色。她刚把空了的马克杯放在水槽里，就听见门口传来两个实习生压低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提到的“顾总监”，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她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星途设计那边的顾总监，上周又拿了个行业金奖，听说他们团队做的那个文旅项目，客户直接追加了明年的合作意向呢！”女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崇拜，指尖还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你看这张照片，他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也太帅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姐就在星途隔壁楼上班，说顾总监特别厉害，去年公司想挖他去做设计部负责人，他都没去，说要留在原来的团队做完手里的项目。”另一个男生接过话茬，语气里满是佩服，“而且听说他特别念旧，团队里的老员工跟着他好几年了，从来没人愿意走。”
林未晚握着水槽边缘的手猛地收紧，陶瓷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上来，才让她勉强稳住心神。星途设计——她记得这个名字，顾时砚刚毕业时就进了这家公司，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助理设计师，每天抱着图纸在各个部门间跑，晚上加班时会跟她视频，说“等我以后能独当一面了，就带你来看我做的项目落地”。原来他一直没走，既没跳槽，也没像她当初猜的那样去开公司，而是在原来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到了“总监”的位置。
她想起以前在南方小城，顾时砚的书桌抽屉里总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项目草图和客户需求，页脚还贴着她画的小太阳贴纸。有一次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他写的“要成为能护住未晚和热爱的人”，那时候她还笑着揉他的头发，说“你现在就已经很厉害了呀”。现在想来，他果然做到了，只是这份“厉害”里，再也没有她的位置。
“对了，你说顾总监这么优秀，怎么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对象啊？”女生又问，语气里带着点八卦的好奇，“我姐说他们公司好多人想给他介绍，都被他婉拒了，说现在只想专注工作。”
“谁知道呢？可能是没遇到合适的吧。”男生的声音渐渐远了些，“不过说真的，要是我能进他的团队就好了，跟着这样的领导，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茶水间的门被轻轻带上，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未晚还站在原地，水槽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了，漫过杯沿，溅在她的白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盯着那片湿痕看了很久，才想起要关水龙头，水流“哗啦”一声停下，空旷的茶水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掏出手机，手指在搜索框里敲了“星途设计 顾时砚 金奖”几个字，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连串新闻。第一条就是他领奖的照片——他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握着奖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和以前跟她一起时的样子比，多了几分沉稳，却还是能看出熟悉的轮廓。照片下面的文字写着“星途设计顾时砚团队：以在地文化为内核，打造沉浸式文旅体验”，她点开详情页，看到项目里提到的“南方小城非遗元素融入设计”，心脏突然一紧——那是他们以前一起去过的古镇，她当时还说“这里的蓝染纹样要是能做成装饰画肯定好看”，没想到他真的记在了心里。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指尖划过照片里他的身影，忽然想起去年生日，他抱着草莓蛋糕在梧桐树下等她时，也是这样笑着，说“未晚，我今天跟领导申请了，以后可以参与古镇改造的项目，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那时候她以为这是他们未来的约定，却没想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把约定变成了现实。
“林姐？你在这儿啊，主管让你去趟会议室，说客户那边有新的需求要对接。”张萌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了林未晚一跳，她赶紧关掉手机页面，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好，我马上过去。”她拿起水槽里的马克杯，快步走出茶水间，路过张萌身边时，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张萌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问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她摇了摇头，说“可能是有点累，没事”，然后便匆匆走向会议室，不敢再停留。
会议室里，客户正拿着图纸滔滔不绝地讲着需求，主管时不时看向她，示意她记录重点。林未晚握着笔，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茶水间听到的那些话——“顾总监”“行业金奖”“没跳槽”“没对象”。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让她连客户说的“色彩方案调整”都没听清，直到主管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赶紧在笔记本上写下“色彩调整”几个字，字迹却比平时潦草了许多。
散会时已经是傍晚，同事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张萌走过来，递给她一瓶热奶茶：“给你买的，三分糖加珍珠，知道你喜欢这个口味。”林未晚接过奶茶，指尖碰到温热的瓶身，心里忽然一酸——张萌不知道，这个口味是顾时砚以前总给她买的，她已经很久没主动点过了。
“谢谢。”她低声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没了以前的暖意。张萌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下午在茶水间，我好像听见他们在说顾时砚？你是不是……还没放下啊？”
林未晚握着奶茶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张萌，眼里的情绪没来得及掩饰，尽数落进对方眼里。她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突然听到他的消息，有点意外而已。”
“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张萌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放得很轻，“上次我哥去星途设计谈合作，回来跟我说，他看到顾时砚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盆常春藤，跟你阳台上那盆很像。他还说，顾时砚抽屉里好像有个旧笔记本，封面是你以前喜欢的卡通图案。”
林未晚的心脏猛地一缩，眼眶瞬间就红了。常春藤——她以前总说常春藤生命力强，像他们的感情，顾时砚便在办公室也放了一盆，每天跟她汇报“今天我的常春藤又长新叶了”；旧笔记本——那是她高中时送给他的，封面印着小熊图案，他一直带在身边，说“里面记着我们的约定”。原来他也没忘，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珍藏的回忆，他也一直留在身边。
“我……”她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张萌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追问，只是说：“别想太多了，要是真的放不下，或许可以……”
“不了。”林未晚打断她的话，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现在过得很好，我也不想再打扰他了。”
她站起身，把没喝完的奶茶放进包里，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街灯次第亮起，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奶茶瓶，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起以前顾时砚牵着她的手，也是这样暖暖的。
路过一家花店时，她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几盆常春藤，叶片翠绿，生机勃勃。她盯着那些常春藤看了很久，最后还是转身离开——有些东西，放在回忆里就好，就像顾时砚的消息，模糊一点，或许才不会让她再次陷入无尽的思念里。
回到出租屋，她把阳台上那盆蔫蔫的常春藤搬到窗边，又浇了点水。月光落在叶片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她坐在地板上，看着那盆常春藤，心里默默想：顾时砚，原来你一直在原来的地方，做着你喜欢的事，真好。只是不知道，你的常春藤，是不是比我的这盆，长得更茂盛些？
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也不敢去寻找答案。她只能把那些偶然听来的消息，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藏在心底，然后继续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像他在原来的地方坚持着热爱，她也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