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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兴二年己卯年,也就是公元319年。

这年春天二月,刘遐、徐龛在寒山攻打周抚,击败并斩杀了他。起初,掖县人苏峻率领乡里几千家百姓构筑堡垒自保,远近很多人前来归附。曹嶷憎恶他势力强大,准备攻打他,苏峻就率领部众渡海前来投奔东晋。元帝任命苏峻为鹰扬将军,让他协助刘遐讨伐周抚,苏峻立下战功;元帝下诏任命刘遐为临淮太守,苏峻为淮陵内史。

石勒派左长史王修向汉国献上战利品,汉主刘曜派兼司徒郭汜授予石勒太宰、兼大将军,进爵为赵王,给予特殊礼遇,出入时实行戒严和清道,如同曹操辅佐汉朝的旧例;任命王修和他的副手刘茂都为将军,封为列侯。王修的舍人曹平乐跟随王修到了粟邑,趁机留下来在汉国做官,他对刘曜说:“大司马石勒派王修等人前来,表面上是表达最真诚的心意,实际上是想窥探陛下的实力强弱,等他们回去复命后,就要袭击陛下了。”当时汉国的军队确实疲惫不堪,刘曜便相信了曹平乐的话。于是追回郭汜,在街市上斩杀了王修。三月,石勒回到襄国。刘茂逃了回来,讲述了王修被杀的情况。石勒大怒说:“我侍奉刘氏,在人臣的职责之外已经做得够多了。他们的基业,都是我打下的,现在他既然得志,反倒想算计我。赵王、赵帝,我自己就能做,何必依赖他呢!”于是诛杀了曹平乐三族。

元帝让大臣们商议郊祀的事,尚书令刁协等人认为应该等回到洛阳后再举行。司徒荀组等人说:“汉献帝在许昌建都,随即就举行了郊祀。何必一定要在洛阳呢!”元帝听从了荀组的意见,在建康城的巳地建立了郊祀的祭坛。辛卯日,元帝亲自到南郊祭祀。因为还没有建立北郊祭坛,就把地神和天神合并祭祀,元帝下诏说:“琅邪恭王应当称为皇考。”贺循说:“根据《礼记》,儿子不能把自己的爵位加在父亲身上。”元帝于是作罢。

起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攻打樊雅时,陈川派他的部将李头前去援助。李头奋力作战立下战功,祖逖对他很优厚。李头常常感叹说:“能得到这样的人做主子,我死而无憾!”陈川听说后杀了李头。李头的党羽冯宠率领部众投降了祖逖,陈川更加愤怒,在豫州各郡大肆抢掠,祖逖派兵打败了他。这年夏天四月,陈川占据浚仪反叛,投降了石勒。

周抚战败逃跑时,徐龛的部将于药追击并斩杀了他,到了朝廷论功时,刘遐却排在前面;徐龛发怒,占据泰山反叛,投降了石勒,自称兖州刺史。

汉主刘曜返回后,定都长安,立妃子羊氏为皇后,儿子刘熙为皇太子,封儿子刘袭为长乐王,刘阐为太原王,刘冲为淮南王,刘敞为齐王,刘高为鲁王,刘徽为楚王;各个宗室成员都进封为郡王。羊氏就是从前晋惠帝的皇后。刘曜曾经问她:“我和司马家的儿子相比怎么样?”羊氏说:“陛下是开创基业的圣主,他是亡国的昏君,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他贵为帝王,却连一个妇人、一个儿子和自己三条性命都不能保护。我在那时,实在不想活了,还以为天下的男子都是那样。自从侍奉陛下以来,才知道天下自有真正的大丈夫啊!”刘曜非常宠爱她,羊氏也常常干预国事。

南阳王司马保自称晋王,改年号为建康,设置百官,任命张寔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安自称秦州刺史,先投降汉国,后又投降成汉。上邽发生严重饥荒,士兵和百姓处境困窘,张春侍奉司马保前往南安祁山。张寔派韩璞率领五千步兵骑兵前去救援;陈安退守绵诸,司马保返回上邽。没过多久,司马保又被陈安逼迫,张寔派他的部将宋毅前去救援,陈安才撤退。

江东发生严重饥荒,元帝下诏让百官各自呈上密封的奏章陈述意见。益州刺史应詹上疏说:“元康年间以来,轻视《六经》崇尚道家,把玄虚放纵当作通达,把儒家的清俭当作鄙俗。应当推崇奖励儒官,来革新风俗教化。”

祖逖在蓬关攻打陈川,石勒派石虎率领五万士兵前去救援,双方在浚仪交战,祖逖的军队战败,退守梁国。石勒又派桃豹率领士兵到达蓬关,祖逖退守淮南。石虎把陈川的五千户部众迁徙到襄国,留下桃豹镇守陈川的旧城。

石勒派石虎在朔方攻打鲜卑人日六延,大败敌军,斩杀两万人,俘虏三万多人。孔苌攻打幽州各郡,全部攻取。段匹磾的士兵因饥饿逃散,想转移到上谷据守,代王拓跋郁律率兵准备攻打他,段匹磾抛弃妻子儿女逃到乐陵,依附邵续。

曹嶷派使者贿赂石勒,请求以黄河为界,石勒答应了。

梁州刺史周访攻打杜曾,大败敌军。马俊等人抓住杜曾投降,周访斩杀了杜曾,同时俘获了荆州刺史第五猗,把他送到武昌。周访因为第五猗原本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又有一定的声望,就告诉王敦不应该杀他,王敦不听,还是杀了第五猗。起初,王敦担心杜曾难以控制,对周访说:“如果擒获杜曾,应当论功让你担任荆州刺史。”等到杜曾被杀,王敦却没有兑现承诺。王弇在荆州,杀了很多陶侃的将佐;因为皇甫方回被陶侃敬重,王弇责怪他不来拜见自己,就把他抓起来杀了。士人百姓怨恨愤怒,上下都不安定。元帝听说后,征召王弇为散骑常侍,任命周访代替他为荆州刺史。王敦嫉妒周访的威名,心里感到为难。从事中郎郭舒劝王敦说:“荆州虽然荒凉破败,但却是用兵的要地,不能把它交给别人,应当自己兼任,让周访担任梁州刺史就够了。”王敦听从了他的意见。六月丙子日,元帝下诏加授周访为安南将军,其余职位不变。周访大怒,王敦亲手写信解释,并且赠送玉环、玉碗来表达深厚的情意。周访把这些东西扔在地上,说:“我难道是小商人,可以用宝物来取悦吗!”周访在襄阳,致力于农业生产和军事训练,暗中有图谋王敦的志向,地方官员有缺额就自行补任,然后再上报;王敦对此感到担忧,却无法控制他。

魏该被胡寇逼迫,从宜阳率领部众南迁到新野,协助周访讨伐杜曾有功,被任命为顺阳太守。

赵固去世,郭诵留下来驻守阳翟,石生多次攻打他,没能攻克。

汉主刘曜在长安建立宗庙、社稷以及南北郊祭坛,下诏说:“我的祖先兴起于北方。光文皇帝建立汉国宗庙是为了顺从民众的愿望。现在应当更改国号,以单于为祖先。尽快商议后上报!”大臣们上奏说:“光文皇帝最初被封为卢奴伯,陛下又在中山称王;中山属于赵国的分野,请求改国号为赵。”刘曜听从了这个建议。以冒顿配祭上天,光文皇帝配祭上帝。

徐龛在济水、泰山一带抢掠,攻破东莞。元帝向王导询问可以讨伐徐龛的将帅,王导认为太子左卫率太山人羊鉴,是徐龛州里的名门望族,一定能制服他。羊鉴极力推辞,说自己没有将帅的才能,郗鉴也上表说羊鉴没有才能,不能任用;王导不听。这年秋天八月,任命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统领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鲜卑人段文鸯等人讨伐徐龛。

这年冬天,石勒的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张屈六、程遐等人,劝石勒称皇帝尊号,石勒不答应。十一月,将佐们又请求石勒称大将军、大单于、兼冀州牧、赵王,依照汉昭烈帝在蜀地、魏武帝在邺地的旧例,以河内等二十四郡为赵国,太守都改为内史,依照《禹贡》记载,恢复冀州的辖境,以大单于的身份镇抚各少数民族,撤销并、朔、司三州,统一设置部司进行监管;石勒答应了。戊寅日,石勒即赵王位,大赦天下,依照春秋时期列国的惯例称元年。

起初,石勒因为世道混乱,法律条文繁多,命令法曹令史贯志,采集法律的要点,制定《辛亥制》五千字;施行十多年后,才使用律令。任命理曹参军上党人续咸为律学祭酒;续咸执法详尽公平,赵国人都称赞他。任命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兼任门臣祭酒,专门负责处理胡人的诉讼,严禁胡人欺辱士大夫和汉族大族,称胡人为国人。派使者巡视各州郡,鼓励督促农业生产。朝会时开始使用天子的礼乐、衣冠、仪物,显得庄重得体。加授张宾为大执法,专门总管朝政;任命石虎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不久又加授骠骑将军、侍中、开府,赐爵中山公;其余大臣,授予官职、进升爵位各有等差。张宾的地位和待遇优厚显赫,大臣们都比不上;但他廉洁谦虚、恭敬谨慎,诚心对待士人,杜绝私情,以身作则,入朝时就尽献规劝之策,退朝后就把功劳归于主上。石勒非常敬重他,每次上朝,常常为他整理容貌,言辞简练,称呼他为右侯而不敢直呼其名。

十二月乙亥日,东晋宣布大赦。

平州刺史崔毖,自认为是中原名士,镇守辽东,可当地士民却大多归附慕容廆,心里很不平衡。他多次派使者招纳这些人,都没人来,便猜测是慕容廆扣留住他们,于是暗中游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让他们一起攻打慕容廆,约定消灭慕容廆后瓜分他的地盘。崔毖的亲信勃海人高瞻极力劝阻,他不听。

三个部族联合出兵讨伐慕容廆。慕容廆的将领们请求迎战,慕容廆说:“他们是被崔毖引诱来的,想捞取一时的好处。军队刚会合,势头正猛,不能和他们硬拼,应当坚守来挫其锐气。他们像乌鸦一样聚集而来,既没有统一指挥,又互不服从,时间久了必然离心离德,一来会怀疑我和崔毖设下圈套算计他们,二来三个部族之间也会互相猜忌。等他们人心涣散,再出兵攻打,一定能打败他们。”

三个部族进攻棘城,慕容廆闭门坚守,只派使者带牛酒去犒劳宇文氏。另外两个部族怀疑宇文氏和慕容廆有密谋,就各自带兵回去了。宇文部族首领悉独官说:“另外两个部族虽然退走,我也要独自攻取棘城。”

宇文氏有几十万士兵,营垒连绵四十里。慕容廆派人到徒河召回儿子慕容翰。慕容翰派使者告诉慕容廆:“悉独官仗着人多来犯,敌众我寡,容易用计谋攻破,难凭武力取胜。现在城里的兵力,足够抵御敌军,我请求在城外充当奇兵,瞅准机会出击,内外一起发动,让他们惊慌失措不知如何防备,一定能打败他们。如果现在把兵力合在一起,他们就能专心攻城,没了其他顾虑,这不是好计策。而且这会向众人显示我们胆怯,恐怕士气没开战就先低落了。”慕容廆还是有些犹豫。辽东人韩寿对慕容廆说:“悉独官有恃强凌弱的野心,将领骄傲、士兵懈怠,军队防守不严密,如果奇兵突然杀出,攻其不备,绝对是破敌的好办法。”慕容廆这才同意慕容翰留在徒河。

悉独官听说后,说:“慕容翰向来以勇猛果敢闻名,现在不进城,或许会成为祸患,应当先拿下他,棘城就不足为虑了。”于是分出几千骑兵袭击慕容翰。慕容翰得知后,假装成段氏的使者,在半路迎接他们说:“慕容翰长期是我们的祸患,听说你们要攻打他,我们已经整兵等待,你们赶紧进军吧!”使者走后,慕容翰立即出城,设下埋伏等待宇文氏的骑兵。宇文氏的骑兵见到使者,大喜过望,疾驰前进,不再防备,结果进入了埋伏圈。慕容翰率军奋勇攻击,把他们全部俘获,乘胜直进,还派密使告诉慕容廆出兵大战。慕容廆派儿子慕容皝和长史裴嶷率领精锐作为前锋,自己率领大军随后跟进。悉独官起初没设防,听说慕容廆来了,大惊,率领全部人马出战。双方前锋刚交锋,慕容翰就率领一千骑兵从旁边直冲敌营,放火焚烧。敌众都惶恐不安,不知所措。宇文氏军队大败,悉独官仅自身逃脱。慕容廆俘获了他的全部部众,还得到三颗皇帝玉玺。

崔毖听说后,很害怕,派侄子崔焘到棘城假装祝贺。恰逢三个部族的使者也到了,请求讲和,说:“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是崔平州指使我们干的。”慕容廆把这话给崔焘看,还用兵威震慑他,崔焘害怕,坦白了实情。慕容廆便派崔焘回去告诉崔毖:“投降是上策,逃跑是下策。”然后率领军队跟在崔焘后面。崔毖带着几十个骑兵弃家逃往高句丽,他的部众全部投降了慕容廆。慕容廆任命儿子慕容仁为征虏将军,镇守辽东,当地官府、街市,都像往常一样安定。

高句丽将领如奴子占据河城,慕容廆派将军张统突袭,活捉了他,俘获一千多户部众;把崔焘、高瞻、韩恒、石琮带回棘城,用宾客之礼对待他们。韩恒是安平人;石琮是石鉴的孙子。慕容廆任命高瞻为将军,高瞻称病不接受,慕容廆多次亲自去探望,抚摸着他的心口说:“您的病在这里,不在别处。现在晋室动乱,我想和各位一起平定天下危难,辅佐拥戴帝室。您是中原望族,应当和我有同样的愿望,怎么能因为华、夷的区别,就隔阂疏远呢!建功立业,只看志向谋略如何,华、夷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高瞻还是不肯就职,慕容廆很不高兴。龙骧主簿宋该和高瞻有矛盾,劝慕容廆除掉他,慕容廆没同意。高瞻最终因忧虑而死。

起初,鞠羡死后,苟曦又任命鞠羡的儿子鞠彭为东莱太守。恰逢曹嶷攻打青州,和鞠彭交战;曹嶷兵力虽强,但东莱郡人都为鞠彭拼死作战,曹嶷没能攻克。过了很久,鞠彭叹息说:“现在天下大乱,强者称雄。曹嶷也是同乡,受上天眷顾,如果可以依靠,就让他做百姓的主宰,何必和他争斗,让百姓肝脑涂地呢!我离开这里,祸患自然就平息了。”郡里人认为不行,争相献上抵御曹嶷的计策,鞠彭一条也不用,带着同乡一千多家渡海投奔崔毖。北海人郑林客居东莱,鞠彭和曹嶷交战时,郑林不偏向任何一方。曹嶷认为他贤德,不敢侵犯掠夺,鞠彭便和郑林一起离开。等他们到了辽东,崔毖已经失败,于是归附了慕容廆。慕容廆任命鞠彭参与龙骧军事。他赠给郑林车马、牛、粟帛,郑林都不接受,亲自在野外耕种。

宋该劝慕容廆向江东献上战利品,慕容廆让宋该撰写表文,派裴嶷带着表文和得到的三颗玉玺到建康进献。

高句丽多次侵犯辽东,慕容廆派慕容翰、慕容仁讨伐;高句丽王乙弗利主动前来请求结盟,慕容翰、慕容仁才撤军。

这一年,蒲洪投降前赵,前赵主刘曜任命蒲洪为率义侯。

屠各人路松多在新平、扶风起兵归附晋王司马保,司马保派部将杨曼、王连占据陈仓,张顗、周庸占据阴密,路松多占据草壁,秦陇地区的氐人、羌人大多响应他们。前赵主刘曜派将领攻打,没能攻克;便亲自率军出击。

太兴三年庚辰年,也就是公元320年。

春天正月,刘曜攻打陈仓,王连战死,杨曼逃奔南氐。刘曜进军攻克草壁,路松多逃到陇城;又攻克阴密。晋王司马保害怕,迁到桑城。刘曜返回长安,任命刘雅为大司徒。

张春谋划侍奉晋王司马保逃往凉州,张寔派部将阴监率兵迎接,名义上是护卫,实际上是阻拦。

段末柸攻打段匹磾,打败了他。段匹磾对邵续说:“我本是夷狄之人,因仰慕道义而家破人亡。您不忘旧日盟约,请和我一起攻打段末柸。”邵续答应了。于是两人一起追击段末柸,大败敌军。段匹磾和弟弟段文鸯攻打蓟城。后赵王石勒知道邵续势力孤单,派中山公石虎率兵包围厌次,孙苌攻打邵续的十一座别营,全部攻克。二月,邵续亲自出兵攻打石虎,石虎埋伏骑兵截断他的后路,于是活捉了邵续,让他劝降守城的人。邵续呼唤侄子邵竺等人说:“我的志向是报效国家,不幸到了这一步。你们要努力奉事段匹磾为主,不要有二心!”段匹磾从蓟城返回,还没到厌次,就听说邵续已被俘,部众害怕而溃散,又被石虎拦截。段文鸯率领几百名亲兵奋力作战,才得以入城,和邵续的儿子邵缉、侄子邵存、邵竺等人据城固守。石虎把邵续押送到襄国,石勒认为他忠诚,释放了他并以礼相待,任命为从事中郎。还趁机下令:“从今以后攻克敌城,俘获士人,不得擅自杀害,一定要活着送来。”

吏部郎刘胤听说邵续被攻打,向元帝进言说:“北方的藩镇已经没剩多少了,只剩下邵续一处;如果他再被石虎消灭,会让忠义之士心寒,阻断人们回归朝廷的道路。我认为应该发兵救援他。”元帝没能听从。后来听说邵续已经被俘,才下诏把邵续的职位授予他的儿子邵缉。

前赵将领尹安、宋始、宋恕、赵慎的四支军队驻扎在洛阳,反叛投降了后赵。后赵将领石生率军前往;尹安等人又反叛,投降了司州刺史李矩。李矩派颍川太守郭默率兵进入洛阳。石生俘虏了宋始的军队,向北渡过黄河。于是黄河以南的百姓都纷纷归附李矩,洛阳变成了一座空城。

三月,裴嶷到达建康,极力称赞慕容廆的威望德行,说贤能俊杰都愿意为他效力,朝廷这才开始重视慕容廆。元帝对裴嶷说:“您是朝中名臣,应当留在江东,我另外下诏让龙骧将军送您的家属来。”裴嶷说:“我从小蒙受国家恩惠,在宫中任职,如果能再次侍奉陛下,是我的最大荣耀。但因旧京沦陷,先帝陵墓被毁,即使是名臣宿将,也没能报仇雪耻,唯独慕容龙骧对王室竭尽忠诚,立志铲除凶逆,所以派我不远万里前来表达诚心。现在我来了却不回去,他一定会认为朝廷因为他地处偏远而抛弃他,辜负他的向义之心,使他讨伐逆贼的意志松懈,这是我非常惋惜的,所以不敢徇私而忘记公事。”元帝说:“您说得对。”于是派使者跟随裴嶷去任命慕容廆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闰月,任命周顗为尚书左仆射。

晋王司马保的部将张春、杨次和别将杨韬不和,劝司马保杀了杨韬,并且请求攻打陈安;司马保都没听从。这年夏天五月,张春、杨次囚禁了司马保,把他杀了。司马保身材肥胖,体重八百斤,喜欢睡觉,爱好读书,但愚昧懦弱没有决断力,所以遭遇了灾难。司马保没有儿子,张春立宗室子弟司马瞻为世子,称大将军。司马保的部众溃散,逃奔凉州的有一万多人。陈安向前赵主刘曜上表,请求讨伐司马瞻等人。刘曜任命陈安为大将军,攻打司马瞻,把他杀了;张春逃奔枹罕。陈安抓住杨次,在司马保的灵柩前把他斩了,并用他来祭祀司马保。陈安用天子的礼仪把司马保安葬在上邽,谥号为元王。

羊鉴讨伐徐龛,把军队驻扎在下邳,不敢前进。蔡豹在檀丘打败徐龛,徐龛向后赵求救。后赵王石勒派部将王伏都救援,又让张敬率兵作为后援。石勒提出很多要求,而王伏都又荒淫残暴,徐龛对此感到忧虑。张敬到达东平,徐龛怀疑他要袭击自己,就杀了王伏都等三百多人,再次请求投降。石勒大怒,命令张敬占据险要地势防守。元帝也憎恶徐龛反复无常,不接受他的投降,命令羊鉴、蔡豹按时进军讨伐。羊鉴还是迟疑畏惧不敢前进,尚书令刁协上奏弹劾羊鉴,羊鉴被免去死罪、削除名籍,由蔡豹代替他统领军队。王导因为自己举荐的人不合适,请求贬斥自己,元帝没有同意。

六月,后赵的孔苌攻打段匹磾,倚仗胜利而不设防备,段文鸯趁机袭击,大败孔苌。

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的天梯山,用妖术迷惑民众,跟随他学道的有一千多人,西平元公张寔身边的人都侍奉他。帐下阎涉、牙门赵卬,都是刘弘的同乡,刘弘对他们说:“上天给了我神玺,我应当在凉州称王。”阎涉、赵卬相信了他的话,秘密和张寔身边的十多个人谋划杀死张寔,尊奉刘弘为主。张寔的弟弟张茂得知他们的阴谋,请求诛杀刘弘。张寔命令牙门将史初去抓捕刘弘,还没到,阎涉等人怀揣利刃进入,在外面的卧室杀了张寔。刘弘见史初到来,说:“使君已经死了,杀我干什么!”史初发怒,割掉他的舌头并囚禁起来,在姑臧的街市上车裂了他,诛杀他的党羽几百人。左司马阴元等人因为张寔的儿子张骏还年幼,推举张茂为凉州刺史、西平公,在境内实行大赦,任命张骏为抚军将军。

丙辰日,前赵将领解虎和长水校尉尹车谋反,和巴人首领句徐、库彭等人勾结;事情败露,解虎、尹车都被处死。前赵主刘曜把句徐、库彭等五十多人囚禁在阿房宫,准备杀了他们;光禄大夫游子远劝谏说:“圣王使用刑罚,只诛杀首恶而已,不应多杀人。”他反复争辩,叩头流出血来。刘曜发怒,认为他是在帮助叛逆,把他囚禁起来;把句徐、库彭等人全部杀掉,在街市上陈尸十天,才投入水中。于是巴人全部反叛,推举巴人首领句渠知为主,自称大秦,改年号为平赵。四面山区的氐人、羌人、巴人、羯人响应的有三十多万,关中大乱,城门白天也关闭。游子远又从狱中上表劝谏,刘曜亲手毁掉他的表章说:“大荔的奴才,不担忧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还敢这样,是嫌死得晚吗!”呵斥左右赶快杀了他。中山王刘雅、郭汜、朱纪、呼延晏等人劝谏说:“游子远被囚禁,生死难料,还不忘劝谏,这是最大的忠诚。陛下即使不能采用他的意见,也不能杀他啊!如果游子远早上被诛杀,我们傍晚也该去死,来彰显陛下的过错,天下人都会离开陛下,陛下和谁一起相处呢!”刘曜的怒气消解,于是赦免了游子远。

刘曜下令内外戒严,准备亲自讨伐句渠知。游子远又劝谏说:“陛下如果真能采用我的计策,一个月就能平定叛乱,陛下不必亲自出征。”刘曜说:“你说说看。”游子远说:“他们没有远大志向,不想图谋不轨,只是害怕陛下的严刑峻法,想逃死罢了。陛下不如大赦天下,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对于之前因解虎、尹车等事受牵连,家属中老人小孩被没入官府做奴婢的,都释放遣返,让他们互相招引,允许他们恢复本业。他们既然有了生路,怎么会不投降呢!如果其中有自知罪重,聚集不散的,希望给我五千弱兵,一定为陛下把他们消灭。不然的话,现在反叛的人满山满谷,即使凭借陛下的天威去征讨,恐怕也不是短时间能铲除的。”刘曜非常高兴,当天就大赦天下,任命游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征讨诸军事。游子远驻扎在雍城,投降的有十多万人;转移军队到安定,反叛的人都投降了。只有句氏宗族五千多家据守阴密,游子远进军攻打,消灭了他们,于是率兵巡视陇右。此前氐人、羌人十多万部落占据险要地势不肯降服,他们的首领虚除权渠自号秦王。游子远进军到他的壁垒前,虚除权渠出兵抵抗,五次交战都失败了。虚除权渠想投降,他的儿子伊馀对众人扬言说:“以前刘曜亲自来,尚且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何况这支部队,说什么投降!”率领五万精锐士兵,清晨逼近游子远的营垒大门。将领们想出击,游子远说:“伊馀勇猛强悍,当今无敌,他率领的士兵,又比我们精锐。加上他父亲刚战败,怒气正盛,锋芒不可阻挡,不如暂缓出战,等他士气衰竭后再攻打。”于是坚守营垒不出战。伊馀面有骄色,游子远趁他没有防备,夜里率兵在寝席上进食,天亮时,遇到大风尘土飞扬,游子远率领全部士兵突然袭击,活捉伊馀,俘虏了他的全部部众。虚除权渠十分恐惧,披散头发、用刀割脸请求投降。游子远向刘曜上奏,任命虚除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别迁徙伊馀兄弟和他们的部落二十多万人到长安。刘曜任命游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刘曜建立太学,选拔精神志向可教的一千五百名百姓,选择儒臣教导他们。修建酆明观和西宫,在滈池建造陵霄台,又在霸陵西南营建寿陵。侍中乔豫、和苞上疏劝谏,认为:“卫文公在乱亡之后,节俭用度、爱护百姓,营建宫室,符合当时的制度,所以能复兴康叔的功业,延续九百年的福运。之前陛下下诏营建酆明观,市井百姓都讥讽它奢侈,说:‘用建造一座观的功夫,足以平定凉州了!’现在又想模仿阿房宫建造西宫,效法琼台建造陵霄台,耗费的人力财力,是酆明观的亿万倍;如果把这些物资用于军队,就可以兼并吴、蜀,统一齐、魏了!又听说营建寿陵,周围四里,深三十五丈,用铜做外棺,用黄金装饰;这样的耗费,恐怕不是国内能承担的。秦始皇在地下用铜水灌注三泉,坟土还没干就被发掘毁坏。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不被挖掘的坟墓,所以圣明的君主实行俭葬,是深远的考虑。陛下怎能在中兴的时候,却沿袭亡国的做法呢!”刘曜下诏说:“两位侍中恳切忠诚有古人之风,可以说是社稷之臣。立即停止所有宫室劳役,寿陵的规模,一律遵循霸陵的制度。封乔豫为安昌子,和苞为平舆子,都兼任谏议大夫;并向天下宣告,让人们知道我这小小的朝廷,愿意听到自己的过失。”又撤销酆水的禁苑,把土地给贫民。

祖逖的部将韩潜和后赵的将领桃豹分别占据陈川的旧城,桃豹驻守西台,韩潜驻守东台,桃豹从南门出入,韩潜从东门出入,相互对峙了四十天。祖逖用布袋装满土,看起来像米,派一千多人运到东台;又派几个人担着米,在路上休息。桃豹的士兵追赶他们,担米的人丢下担子就跑。桃豹的士兵长期饥饿,得到米后,认为祖逖的士兵吃得很饱,更加害怕。后赵将领刘夜堂用一千头驴运粮送给桃豹,祖逖派韩潜和别将冯铁在汴水截击,把粮食全部缴获。桃豹连夜逃跑,驻扎在东燕城,祖逖派韩潜进军驻扎在封丘逼近他。冯铁占据了两座台,祖逖镇守雍丘,多次派兵截击后赵军队,后赵镇守的士兵归顺祖逖的很多,后赵的领土逐渐缩小。

此前,赵固、上官巳、李矩、郭默互相攻击,祖逖派使者前去调解,向他们说明祸福,于是他们都接受祖逖的调度。秋七月,朝廷下诏加授祖逖为镇西将军。祖逖在军中,和将士同甘共苦,严于律己,广施恩惠,鼓励农业生产,安抚接纳新来归附的人,即使是地位低微的人也用恩礼结交。黄河边的各坞堡,此前有子弟在後赵当人质的,祖逖都允许他们同时归附两边,还时常派巡逻军队假装抄掠,表明他们没有归附自己。坞堡主都很感激,後赵有什么阴谋,就秘密告知祖逖,因此祖逖多次取得胜利,从黄河以南,很多地方背叛后赵归顺晋朝。

祖逖操练军队、积蓄粮食,为收复河北做准备。后赵王石勒对此很担心,就下令幽州为祖逖修缮祖父、父亲的坟墓,安排两家守墓人,还写信给祖逖,请求互通使者和进行贸易。祖逖没有回信,但允许贸易,获利十倍。祖逖的牙门童建杀了新蔡内史周密,投降后赵,石勒杀了童建,把首级送给祖逖,说:“叛臣逃吏是我深仇大恨,将军厌恶的,也是我所厌恶的。”祖逖很感激他,从此后赵人叛逃归附祖逖的,祖逖都不接纳,禁止将领们侵犯后赵的百姓,边境之间逐渐得以安定。

八月辛未日,梁州刺史周访去世。周访善于安抚接纳士兵,士兵都愿意为他拼死作战。他知道王敦有不忠之心,私下里常常切齿痛恨。王敦因此在周访在世时,不敢叛逆。王敦派从事中郎郭舒监管襄阳军队,元帝任命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都督沔北诸军事,镇守襄阳。郭舒回来后,元帝征召他为右丞,王敦却留住他不让走。

后赵王石勒派中山公石虎率领四万步兵骑兵攻打徐龛,徐龛送妻子儿女作为人质,请求投降,石勒答应了。蔡豹驻扎在卞城,石虎准备攻打他,蔡豹退守下邳,被徐龛打败。石虎率兵在封丘筑城后返回,迁徙三百家士族安置在襄国崇仁里,设置公族大夫统领他们。

后赵王石勒执法很严格,尤其忌讳“胡”字。宫殿建成后,开始有门户出入的禁令。有个喝醉的胡人骑马闯入止车门,石勒大怒,斥责宫门小执法冯翥。冯翥惶恐之下忘了避讳,回答说:“刚才有个醉胡骑马闯进来,我极力呵斥阻止他,却没法跟他沟通。”石勒笑着说:“胡人本来就难以沟通。”虽然生气却没有治他的罪。

石勒让张宾负责选拔官员,起初确定五品,后来又改为九品。命令公卿和州郡每年举荐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

西平公张茂立兄长的儿子张骏为世子。

蔡豹战败后,准备到建康请罪,北中郎将王舒阻止了他。元帝听说蔡豹后退,派使者逮捕他。王舒夜里派兵包围蔡豹,蔡豹以为是别的贼寇,率领部下反击;听到有诏书,才停止。王舒抓住蔡豹送到建康,冬十月丙辰日,将他斩首。

王敦杀死武陵内史向硕。元帝刚开始镇守江东时,王敦和堂弟王导同心辅佐,元帝也推心置腹地任用他们,王敦总管征讨事务,王导专掌政务,宗族子弟分布在显要职位上,当时的人为此说:“王与马,共天下。”后来王敦自恃有功,而且宗族强盛,逐渐变得骄横放纵,元帝既畏惧又厌恶他。于是提拔刘隗、刁协等人作为心腹,逐渐削减王氏的权力,王导也渐渐被疏远。中书郎孔愉陈述王导忠诚贤能,有辅佐创业的功劳,应该加以委任,元帝把孔愉调出京城担任司徒左长史。王导能听任自然、安守本分,心境淡泊,有见识的人都称赞他善于处理顺境和逆境。但王敦更加心怀不满,于是双方产生了嫌隙。

起初,王敦征召吴兴人沈充为参军,沈充向王敦推荐同郡人钱凤,王敦任命钱凤为铠曹参军。两人都乖巧谄媚、凶狠狡诈,知道王敦有反叛之心,暗中赞成,还为他出谋划策。王敦宠爱信任他们,他们的权势超过内外大臣。王敦上疏为王导辩白冤屈,言辞中充满怨恨。王导把奏疏封好还给王敦,王敦又派人上奏。左将军谯王司马承,忠厚有德行,元帝亲近信任他。夜里,元帝召见司马承,把王敦的奏疏给他看,说:“王敦凭借近年来的功劳,职位已够高了,却贪得无厌,说出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司马承说:“陛下不早点制裁他,到了今天,王敦一定会成为祸患。”

刘隗为元帝谋划,派出心腹镇守地方。恰逢王敦上表请求让宣城内史沈充代替甘卓担任湘州刺史,元帝对司马承说:“王敦的叛逆行为已经很明显,我将要成为晋惠帝一样的人,形势不远了。湘州占据上游地势,控制三州的要会,想让叔父去镇守,怎么样?”司马承说:“我接受诏命,会尽力而为,怎敢推辞!但湘州经历蜀地贼寇的破坏后,百姓和物资都很凋敝,如果我到任,等过三年,才能出兵作战;如果没到这个时候,即使粉身碎骨,也没什么益处。”十二月,诏书说:“晋朝开创基业,地方长官的任用,亲信和贤才一起使用,任命谯王司马承为湘州刺史。”长沙人邓骞听说后,叹息说:“湘州的灾祸,大概就在这里了!”司马承走到武昌,王敦和他宴饮,对司马承说:“大王向来是贤士,恐怕不是将帅之才。”司马承说:“您没了解我罢了,铅刀难道没有一割之用吗!”王敦对钱凤说:“他不知道害怕还说些豪言壮语,可见他不勇武,成不了事。”于是听任他去镇守。当时湘州土地荒芜残破,公家和私人都很困窘,司马承亲自节俭,尽心安抚,很有能干的名声。

高句丽侵犯辽东,慕容仁和他们交战,大败高句丽,从此高句丽不敢侵犯慕容仁的边境。

太兴四年辛巳年,即公元321年。

春二月,徐龛再次请求投降。

张茂修筑灵钧台,台基高九仞。武陵人阎曾夜里叩击府门呼喊说:“武公派我来,说‘为什么劳累百姓修筑台榭!’”官员认为这是妖言,请张茂杀了阎曾。张茂说:“我确实劳累了百姓。阎曾假称先君的命令来规劝我,怎能说是妖言呢!”于是停止了工程。

三月癸亥日,太阳中间有黑子。着作佐郎河东人郭璞认为元帝用刑过度,上疏说:“阴阳错乱,都是因为刑法繁多造成的。赦免不应该频繁,但子产知道铸造刑书不是好的政治措施,却不得不做,是因为需要挽救弊端。现在应该赦免,道理也是这样。”

后赵中山公石虎在厌次攻打幽州刺史段匹磾,孔苌攻打段匹磾统领的各城,全部攻克。段文鸯对段匹磾说:“我以勇猛闻名,所以百姓才依靠期望我。现在看着百姓被抢掠却不救援,是胆怯的表现。百姓失去希望,谁还会为我拼死作战!”于是率领几十名壮士骑马出战,杀死很多后赵士兵。马累得趴下不能起来,石虎呼喊他说:“兄长和我都是夷狄,很久以来就想和兄长成为一家人。现在上天顺从我的愿望,在这里得以相见,何必再打呢!请放下武器。”段文鸯骂道:“你是寇贼,早就该死了,我兄长不听我的计策,所以才让你到这里。我宁愿战死,也不向你屈服!”于是下马苦战,槊折断了,就拿着刀不停地战斗,从辰时打到申时。后赵士兵四面解下马鞍当盾牌,上前抓住段文鸯,城内士气低落。

段匹磾想单枪匹马回归朝廷,邵续的弟弟乐安内史邵洎率兵阻拦。邵洎还想抓住朝廷使者王英送给石虎,段匹磾严肃地斥责他说:“你不能遵从兄长的志向,逼迫我不能归朝,已经太过分了!还想抓捕天子的使者?我虽是夷狄,也没听过这种事!”邵洎和兄长的儿子邵缉、邵竺等人抬着棺材出城投降。段匹磾见到石虎说:“我受晋朝恩惠,立志消灭你,不幸落到这般地步,不会向你屈服。”后赵王石勒和石虎向来与段匹磾结为兄弟,石虎当即起身下拜。石勒任命段匹磾为冠军将军,段文鸯为左中郎将,遣散三万多户流民,恢复他们的本业,设置地方官安抚他们。至此,幽、冀、并三州都归入后赵。段匹磾不行石勒的礼节,常穿朝服、持晋朝符节;过了很久,他与段文鸯、邵续都被后赵杀害。

五月庚申日,朝廷下诏赦免中原良民中遭难沦为扬州各郡僮仆奴隶的人,让他们准备服兵役。这是尚书令刁协的主意,从此众人更怨恨他。

终南山发生山崩。

秋七月甲戌日,任命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守合肥;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守淮阴。两人都持节领兵,名义上是讨伐胡人,实则防备王敦。

刘隗虽在外地,但朝廷机密事务、官员升降,元帝都与他秘密商议。王敦给刘隗写信说:“近来承蒙圣上看重足下,如今大贼未灭,中原动荡,想与足下及周生等人合力辅佐王室,共安天下。若顺利,帝业就会兴盛;若不顺,天下就永无希望了。”刘隗回信说:“‘鱼在江湖中彼此相忘,人在道义中彼此相忘。’‘尽辅佐之力,以忠贞效力’,这是我的志向。”王敦得信后大怒。

壬午日,任命骠骑将军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元帝因王敦的缘故,也疏远猜忌王导。御史中丞周嵩上疏认为:“王导忠诚竭诚,辅佐成就大业,不应听信孤立之臣的话,被疑似之说迷惑,放逐旧德功臣,让奸佞与贤才为伍,损害过去的恩德,招致将来的祸患。”元帝颇有感悟,王导因此得以保全。

八月,常山发生山崩。

豫州刺史祖逖,因戴渊是吴地人,虽有才望却无远大见识;且自己披荆斩棘收复河南之地,戴渊却从容前来统领,心中很不满;又听说王敦与刘隗、刁协结怨,将有内乱,知道大业难成,激动发病。九月壬寅日,祖逖在雍丘去世。豫州百姓像失去父母般悲痛,谯、梁之间都为他立祠。王敦久怀异心,闻祖逖死讯,更无所忌惮。

冬十月壬午日,任命祖逖的弟弟祖约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统领祖逖的部众。祖约没有安抚驾驭的才能,不被士卒依附。

起初,范阳人李产避乱依附祖逖,见祖约志趣异常,对亲信说:“我因北方动荡,才远道来此,希望保全宗族。如今看祖约的所作所为,有不可测的野心。我托名姻亲,应早做打算,不必再陷身不义,你们不可因眼前利益而忘长远之计。”于是率子弟十多人秘密返回乡里。

十一月,皇孙司马衍出生。

后赵王石勒召集所有武乡故老到襄国,与他们共坐欢饮。起初,石勒微贱时,与李阳是邻居,常因争夺沤麻池斗殴,李阳因此不敢前来。石勒说:“李阳是壮士;争沤麻池是平民时的怨恨,我正兼容天下,怎会记恨匹夫!”立即召李阳来饮酒,拉着他的胳膊说:“我往日挨够你的拳头,你也饱尝我的毒手。”于是任命李阳为参军都尉。将武乡比作刘邦的丰、沛,免除三代赋税。

石勒因百姓刚恢复本业,物资储备不丰,于是严禁酿酒,郊祀宗庙都用甜酒,施行数年,再无人酿酒。

十二月,任命慕容廆为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封辽东公,保留单于称号,派谒者前往授印绶,允许他自行设置官府官员。慕容廆于是配备僚属,以裴嶷、游邃为长史,裴开为司马,韩寿为别驾,阳耽为军谘祭酒,崔焘为主簿,黄泓、郑林参军事。慕容廆立儿子慕容皝为世子。修建东学堂,以平原人刘赞为祭酒,让慕容皝与学生一同受业,慕容廆有空也亲临听讲。慕容皝雄毅多谋略,喜爱经术,国人都称赞他。慕容廆调慕容翰镇守辽东,慕容仁镇守平郭。慕容翰安抚汉夷百姓,很有威望恩惠;慕容仁也不差。

拓跋猗妻惟氏,忌恨代王拓跋郁律强盛,怕对自己儿子不利,于是杀拓跋郁律而立自己的儿子拓跋贺傉,有几十位部落首领被杀。拓跋郁律的儿子拓跋什翼犍年幼在襁褓中,母亲王氏将他藏在衣襟里,祈祷说:“上天若想保全你,就别啼哭。”过了很久他都没哭,才得以幸免。惟氏专掌国政,派使者出使后赵,后赵人称其为“女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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