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嘴角溢出的那缕漆黑血液,仿佛带着腐蚀性,滴落在脚下的黑色淤泥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冒起缕缕带着腥臭的黑烟。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眼神中的神采也黯淡了几分,但那目光依旧锐利,死死锁定着浓雾深处。
“墨渊前辈!”林晏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精纯的药灵之力如同甘霖,源源不断地渡入其经脉。
然而,那“蚀魂箭”造成的伤害极为诡异,药灵之力虽能护住心脉、延缓毒性蔓延,却难以根除那附骨之疽般缠绕在墨渊魂魄之上的阴毒魂力。
林晏能清晰地“看”到,一股漆黑的、充满怨念与死寂的能量,正如同蛛网般在墨渊的魂体上扩散,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与灵智。
“没用的……小子……”墨渊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艰难,“幽冥殿的蚀魂箭……专伤神魂……寻常灵力……难解……”他每说一个字,脸色就更灰败一分,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抵抗着魂毒带来的巨大痛苦。
“一定有办法!”林晏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他飞快地从随身药囊中取出几味珍稀的灵药,以掌力震碎,混合着自身精纯的药灵之力,化作一团氤氲着勃勃生机的青碧色药雾,笼罩住墨渊的头顶,试图强行稳住他即将溃散的魂光。“我先稳住你的魂魄!苏辞!”
无需多言,苏辞已然来到近前。
她眉心的凤凰符文灼灼发光,净火之力收敛于指尖,变得柔和而纯粹,轻轻点向墨渊的眉心。
温暖、明亮的净火之力渗入,与那阴冷的魂毒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暂时遏制了魂毒的进一步侵蚀,但也仅仅只是遏制。
此地的蚀魂瘴环境,极大地削弱了净火的效果。
“呵呵……垂死挣扎……”浓雾中,那阴冷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古巫术的守护之盾?看来是那些早已被时代抛弃的遗族……你的灵魂,想必比常人更加‘滋补’……”
话音未落,浓雾再次剧烈翻涌,这一次,并非一道,而是三道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漆黑蚀魂箭,成品字形,撕裂空气(或者说瘴气),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魂力尖啸,分别射向林晏、苏辞以及受伤的墨渊!
角度刁钻,速度更快!
显然,这隐藏在暗处的幽冥殿杀手,不仅要杀林晏,更要彻底断绝墨渊的生路,甚至将最具威胁的苏辞也一并解决!
“保护墨渊和林医师!”云堇长老厉喝一声,凤凰拐杖顿地,炽热的净火化作一道扇形火墙,迎向其中一道蚀魂箭。
然而,净火与蚀魂箭碰撞,虽然将其消融大半,但残余的魂力冲击依旧让云堇身形一晃,脸色微白。
在这黑水泽中,她的力量受到了极大的环境压制。
石猛怒吼着,巨盾之上土黄色光芒爆发,试图硬撼另一道箭矢。
但那蚀魂箭竟是半虚半实,直接穿透了巨盾的物理防御,阴冷的魂力直冲石猛识海!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眼中闪过一丝混乱与痛苦,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倒下。
影枫和素心身法如电,试图拦截射向墨渊的那一箭,但他们的攻击落在蚀魂箭上,效果甚微,反而被箭矢上附带的阴冷魂力反震,气血翻腾。
危机瞬间千钧一发!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身受重伤、看似已无还手之力的墨渊,眼中却猛地爆射出一股决绝的光芒!
他一把推开还在全力为他渡入药灵之力的林晏,嘶声喊道:“别管我!护住你们自己!”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蕴含着奇异淡金色光点的、不同于常人的鲜血喷涌而出!
这鲜血并非洒向袭来的蚀魂箭,而是被他以残存的魂力引导,在空中瞬间勾勒出一个复杂、古老、充满了蛮荒气息的血色符文!
“以吾古巫之血,唤祖灵庇佑,破邪显正,万障皆空!”
墨渊的声音变得洪亮而苍茫,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与冥冥中的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
那血色符文骤然爆发出耀眼夺目的淡金色光芒,光芒并不炽热,却带着一种涤荡污浊、镇压邪祟的古老威严!
嗡——!
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与那三道凌厉的蚀魂箭撞个正着!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对冲。
那三道足以重创甚至灭杀在场任何一人的蚀魂箭,在接触到这淡金色光芒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春,发出了凄厉的(仿佛是无数怨魂在哀嚎)、无声的尖啸,然后迅速消融、瓦解,化作缕缕黑烟,被那金光彻底净化!
不仅如此,以墨渊为中心,淡金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五丈的净化领域。
领域之内,浓稠的蚀魂瘴被强行排开、净化,露出了下方相对“干净”的黑色淤泥和浑浊空气。
那股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侵蚀神魂的阴冷压抑感,也为之一清!
“这是……古巫血祭?”云堇长老看着墨渊,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复杂。
她显然认出了这种以自身精血和魂力为引,沟通先祖力量,爆发出远超平时能力的禁忌之术。
代价,必然是施术者的生命本源!
“墨渊!”林晏目眦欲裂,他能感觉到,在施展出这个血符之后,墨渊体内的生机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魂毒失去了压制,加速反噬!
他冲上前,不顾一切地将更加磅礴的药灵之力注入墨渊体内,甚至不惜引动了自己丹田深处那一点最本源的生命精元。
苏辞也立刻将净火之力催发到极致,帮助林晏一起压制那狂暴的魂毒。
她的眼中充满了焦急与敬佩。
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仿佛只是个优秀向导和学者的老者,在关键时刻,竟能爆发出如此决绝而强大的力量。
“咳咳……”墨渊又是一大口黑血咳出,身体软倒,被林晏和苏辞勉强扶住。他脸上的灰败之气更重,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没……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用得上这‘祖血破障符’的一天……”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方才蚀魂箭射来的方向,那淡金色的净化领域边缘,浓雾依旧翻滚,但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仿佛由阴影构成的瘦长身影,在金光边缘一闪而逝,发出一声带着惊怒的闷哼。
“他……他被我的祖血之力伤到了……暂时……不敢靠近……”墨渊断断续续地说道,“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我的血……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找到……腐毒潭……那里……可能有……破解此地瘴气……压制他力量的关键……”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气息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墨渊前辈!”苏辞焦急地呼唤,净火之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林晏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小心地将墨渊平放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双手持续不断地输出药灵之力,护住他最后的心脉与魂火。
他知道,墨渊是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和空间。
“云堇长老,”林晏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冰冷,“请您和石猛、影枫、素心守护四周,苏芮警戒。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尝试配制‘清心护魂散’,至少要先稳住墨渊前辈的伤势,压制住魂毒!”
云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重重点头:“好!你放心施为,外围交给我们!”她立刻指挥净炎卫和石猛等人,在淡金色领域边缘结成防御阵型,警惕地注视着浓雾的每一个变化。
石猛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依旧牢牢握紧巨盾,站在最前方。
影枫和素心如同两道幽影,隐匿在领域边缘,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苏辞则守在林晏身边,一边协助维持墨渊的生机,一边将自身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提升到极致,防备着那幽冥殿杀手可能绕开领域发动的其他攻击。
林晏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沟通着那枚与他性命交修的“定魂珠”。
一丝丝清凉、稳固魂魄的力量从定魂珠中流出,融入他的药灵之力,再渡入墨渊体内。
同时,他脑海中飞速回忆着父亲手札中关于“清魂散”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这些年来对药性的理解。
他从药囊中取出数种珍稀药材:宁神花、安魂木屑、百年石乳、还有一小截得自碧落仙子秘境、能滋养魂魄的“养魂枝”……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
双手间青碧色的药灵之光闪烁,各种药材在他精准的控制下被提纯、融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淡金色的净化领域开始微微晃动,范围似乎在缓慢缩小。
显然,墨渊昏迷后,这领域的维持力量正在减弱。外围的蚀魂瘴再次蠢蠢欲动,试图重新侵蚀这片净土。
浓雾中,那道阴影般的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了领域的衰弱,隐约有阴冷的杀意在汇聚。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林晏猛地睁开双眼,手中已然多了一小团氤氲着青白二色光晕、散发出清凉沁人药香的药膏。
这药膏看似不起眼,却凝聚了他目前所能调动的最高药术,更融入了一丝“定魂珠”的稳固之力。
“成败在此一举!”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团“清心护魂散”药膏,按在了墨渊的眉心祖窍之上!
药膏触肤即化,青白二色的光晕如同水银泻地,迅速渗入墨渊的皮肤,沿着其经脉与魂络,直冲向那盘踞在其魂魄深处的蚀魂之毒!
“呃啊——!”
昏迷中的墨渊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一股更加浓烈的黑气从他七窍之中逸散而出,与那青白二色的药力激烈地纠缠、对抗!
林晏紧紧盯着墨渊的反应,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苏辞也屏住了呼吸,净火之力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协助镇压可能出现的反噬。
淡金色的领域晃动得更加厉害,边缘已经开始被蚀魂瘴重新侵蚀。
浓雾中,那道阴影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悄无声息的黑色细针,如同毒蛇出洞,贴着地面,诡异地绕过了领域最明亮的中心,直刺向正在全力救治墨渊的林晏后颈!
这一击,无声无息,却狠毒到了极致!
“小心!”一直全神贯注感知着的苏辞,在黑色细针出现的瞬间就察觉到了那微不可察的魂力波动。
她想也不想,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净火光焰,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那黑色细针的针尖之上!
嗤!
净火与魂力细针同时湮灭。
苏辞娇躯微微一晃,脸色白了白。
仓促间的精准拦截,对她也是不小的负担。
而也就在这一刻,墨渊体内的对抗似乎分出了胜负。
青白二色的药力终究是稳住了阵脚,虽然未能彻底清除魂毒,却成功地将其逼退、压缩,牢牢封锁在了墨渊魂魄的一角,不再继续扩散侵蚀。
墨渊剧烈的抽搐平息下来,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了许多,脸上的灰败之气也稍稍减退了一丝。
林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刚才的全力施为,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与大半药灵之力。
然而,还不等他们稍有喘息,那浓雾中的存在,似乎因为接连失手而彻底被激怒了。
“哼!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还真让你们这些小瞧了幽冥殿!”
阴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紧接着,四周的蚀魂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并且开始向着某个中心点疯狂汇聚!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阴邪、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正在浓雾深处飞速凝聚!
云堇长老脸色骤变:“不好!他在凝聚大招!这气息……远超元婴期!快!所有人,向林晏和苏辞靠拢!准备结‘净火守护阵’!”
淡金色的领域在蚀魂瘴的冲击和内部力量衰竭下,终于如同泡沫般破碎消失。
更加浓稠、更加恶毒的瘴气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小队众人再次吞没!
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位被彻底激怒的、来自神秘幽冥殿的顶尖杀手,蓄势待发的、真正的绝杀之招!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