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孙欣站在窗边。
电话挂断后，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孙欣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指尖冰凉。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陈裕年那不带感情的命令式口吻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再次勒紧了她刚刚因李想的正直而稍有松懈的神经。
“每天及时汇报李想的一举一动……” 这句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睡袍的衣角，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和负罪感交织涌上心头。
但仅仅几秒钟后，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那种迷茫和挣扎的神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和职业性的克制。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过多的情绪投入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
她转身走到衣橱前，动作利落地解开睡袍的腰带，丝质睡袍滑落，露出保养得宜的窈窕身材。
她无视了腹部那道淡淡的疤痕，目光在挂满各式职业套装和裙装的衣橱里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套剪裁精良的藏蓝色西装套裙上——颜色沉稳，款式干练，能恰到好处地彰显专业权威，又不会过于咄咄逼人。
她迅速换上衣服，对着穿衣镜整理着衬衫的领口和裙摆，确保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
然后，她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和疲惫的脸。她打开化妆包，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来——打底、遮瑕、画眉、眼线、睫毛膏、腮红、口红……每一个步骤都精准而快速。
随着妆容的完成，镜中人的气色逐渐变得红润光彩，眼神也重新锐利起来，那个在职场中雷厉风行、精致干练的孙助理形象，再次被完美地构建出来，将昨夜那个脆弱、宿醉、甚至有着不堪过去的女人彻底掩盖。
只是，当她最后涂上那抹提气色的豆沙色口红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却难以完全抹去。
与此同时，李想的早早就起床了，虽然昨晚的酒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是每天早起已经成为他多年的习惯。
李想刚把买回来的豆浆油条摆上餐桌，手机就欢快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宝贝楠楠”的字样。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温暖的笑意，迅速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和宠溺：“喂，宝贝儿，你醒啦？”
电话那头传来杨楠带着明显鼻音、撒娇般兴师问罪的声音：“哼！你还好意思问！你这个大骗子！说话不算话！为什么昨晚答应给我打电话，结果连个信息都没有？”她的语气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又委屈又气愤。
李想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连忙放软了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歉意解释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的错！宝贝儿你别生气！我昨天晚上陪客户应酬，结束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猜你肯定早就睡着了，睡得正香呢，我就没忍心吵醒你。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语气急切，恨不得穿过电话线去摸摸她的头安抚她。
“你骗人！”杨楠不依不饶，声音里带着更浓的委屈，甚至有点哽咽，“我就是因为等你电话，一直硬撑着没睡，等到快一点钟实在撑不住了才睡着的！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她想象着自己昨晚孤零零抱着手机等电话的场景，越想越觉得心酸。
李想一听这话，心里更是愧疚得不行，恨不得抽自己一下，连忙用更加温柔、几乎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哎哟，我的小祖宗！是我不好！是我考虑不周！我跟你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以后不管多晚，我都一定先给你发个信息报平安，好不好？你别生气了，生气就不漂亮了～”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哄她。
“你就会说好听的！”杨楠被他这么一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但嘴上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他，“那你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喝多了，所以才把答应我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故意用审问的语气问道。
“天地良心！”李想立刻喊冤，语气无比真诚，“我真没喝多少！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几杯就倒的量！主要是回来得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你要是不信……不信可以问我的助理孙欣，她昨晚也在，可以证明我回来得有多晚，而且绝对清醒！”他情急之下，把孙欣搬了出来作证。
“孙助理？”杨楠的声调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和探究，“她昨晚也跟你一起去应酬了？”
“对啊，”李想没多想，如实回答，“她是销售部的老人了，跟那些客户都熟，有她在旁边帮衬着，我能轻松不少。”他的语气坦荡，完全是对同事能力的认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杨楠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在意：“哦……这样啊。那……这次就算了，看你态度还算诚恳。下不为例啊！”
“一定一定！谢谢宝贝儿大人大量！”李想如蒙大赦，赶紧保证，“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好好补偿你！带你去吃你最想吃的那家日料！”
“这还差不多～”杨楠终于露出了笑意，声音也轻快起来，“好啦，不跟你说了，我要起床收拾一下去公司了。”
“嗯嗯，亲亲宝贝儿，路上小心！”李想对着话筒“mua”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李想看着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早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心里却因为女友的在乎和最终的原谅而感到一阵暖意。
他重新拿起筷子，开始享用这顿迟来的早餐，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工作挑战。
而他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杨楠，在放下手机后，对于“孙助理”这个频繁出现在李想口中的名字，悄然升起了一丝难以名状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情绪。
窗外的阳光正好，却照不进每个人心底暗藏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