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内温度攀升至一千六百度的瞬间，仪表盘上的压力指针猛然跳动。周子豪立刻俯身贴近主控台，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实时波形图。陈御风站在他身后，目光锁定数据流末端那串异常频率——每十二秒出现一次峰值，规律得如同心跳。
“不是随机干扰。”陈御风低声说，“是共振反馈。”
供电线路突然闪断半秒，冷却泵运转延迟了三点七秒。警报灯未响，但周子豪已经摘下手套，冲向备用管线切换阀。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预演过无数次。金属扳手卡进接口的刹那，炉体发出一声低沉嗡鸣，像是某种回应。
陈御风闭眼接入系统界面，调取能量监控日志。后台无入侵痕迹，防火墙状态正常，所有权限节点均处于加密锁定状态。问题不在外部，在材料本身。这种剧烈反应超出了基础模型预测范围。
“催化剂准备。”他说。
周子豪点头，从密封柜中取出一支铅灰色胶囊。这是陈御风昨日在航校创始碑签到后获得的“稀土催化复合体（中级）”，系统标注为“可促进高熵合金晶格重构”。此刻，它将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变量。
陈御风接过胶囊，走向坩埚投料口。防护面罩映出炉火扭曲的轮廓。他按下解锁键，胶囊滑入导管，随即被高温气流卷入熔池。
火焰颜色在零点三秒内转变。
紫蓝色火舌骤然腾起，几乎触碰到炉顶耐热层。监控摄像头画面开始扭曲，随即全部黑屏。磁场强度读数飙升至安全阈值的四倍以上，机械式压力表指针逼近红色区域。
陈御风立即切断非必要电路，启用手动泄压阀。厚重的合金闸门缓缓闭合，将主反应区与操作间隔离。周子豪退到安全线外，仍死死盯着炉壁震动节奏，嘴里无声默念着数字。
窗外暴雨倾盆，闪电划破夜空。一道短暂亮光映照出实验楼东南角的轮廓——有人蹲伏在排水沟边缘，肩部装备泛着微弱反光。
陈御风不动声色，绕至控制台侧方，借屏幕残影观察玻璃倒映。那人手持热成像仪，正对准熔炉核心区域扫描。位置、角度、设备型号，全都指向同一个身份。
赵天翔的人来了。
他退回操作位，低声对周子豪说：“记下震动频率，每三十秒一组，发给沈昭华。”
“现在？”
“现在。”
周子豪迅速连接物理链路，插入加密存储模块。数据包生成完毕的提示音刚响起，玻璃突然爆裂。
两名黑衣人破窗而入，落地翻滚后迅速起身。一人直扑坩埚控制阀，另一人抬手瞄准主控电源箱。消音枪口尚未开火，陈御风已触发紧急协议，熔炉外层隔热罩自动闭合，发出沉重的金属咬合声。
第一人伸手去拧阀门，炉体因内部高压喷出一股千度热浪，正中其右臂。防护服瞬间碳化，皮肤焦黑卷曲，惨叫未出口便跪倒在地。第二人转向陈御风，扣动扳机的瞬间，一根烧红的取样杆破空飞来，贯穿其小腿。
周子豪站在三米外，手中还握着操作杆的绝缘柄。他没再上前，而是迅速拉下应急开关，启动局部惰性气体注入程序。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金属臭味。
受伤者拖着同伴翻出窗口，动作仓促却有序。一只手套遗落在地，掌心朝上，内侧纹有一条蛇形暗记，尾端缠绕着数字“1998”。
陈御风走过去，用镊子夹起手套放入证物袋。标签打印完成的瞬间，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高危接触事件，飞行贡献值+200。”
他没有查看奖励明细，转身回到主控台。屏幕上，合金结晶曲线终于趋于平稳。温度维持在一千六百八十摄氏度，进度条显示“熔炼进程：12%”。
周子豪脱下沾满碳粉的毛衣，露出布满烫痕的手臂。他卷起袖子，继续记录下一组震动频率，声音轻得像自语：“还剩七十一个小时。”
陈御风取出飞行徽章，用袖口轻轻擦拭表面。他将徽章放在控制台右侧，恰好压住那份原始参数图纸的边角。图纸边缘写满他亲手标注的修正公式，最后一行写着：“若晶格失稳，则逆向激发第三相析出。”
他盯着监控回放中模糊的身影，忽然开口：“他们怕了。”
周子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炉火映在他眼镜片上，折射出跳跃的紫光。
主控屏弹出新警告：“外部网络请求接入，来源Ip经伪装，初步判定为离岸跳转节点。”
陈御风直接切断物理网口，拔出数据模块沉入液氮罐。备用终端自动启动，仅保留本地运算功能。他重新校准传感器阵列，发现其中一枚压力探头信号延迟了0.8秒。
这不是故障。
是人为替换过的探头在传输异常数据。
他拆下探头外壳，用万用表测出内部藏有微型信号发射芯片，频率与赵天翔U盘残留波段一致。芯片序列号前缀为“hx-7”，正是前世某次试飞任务中失踪的遥测设备编号。
记忆闪回——那天的天气也是这样的暴雨，发动机喘振警报响起时，第一个失效的就是hx系列压力传感器。
陈御风将芯片捏碎，残骸投入熔炉废料槽。火焰吞没金属碎片的瞬间，炉内传来一阵奇异共鸣，仿佛某种回应。
周子豪突然站起身：“结晶速率提升了百分之三点二，结构稳定性反而增强。”
陈御风调出微观模拟图，瞳孔微缩。原本应呈均匀分布的晶粒，竟在特定方向形成链状排列，酷似某种编码结构。
他抓起笔，在空白纸上快速画下晶格拓扑图。线条交错间，一个熟悉的图案浮现出来——与张建军书法分析图中的轨迹完全重合。
这不是巧合。
是设计，是传承，是藏在材料深处的密码。
他正要说话，主控屏突然闪烁一下。离线系统不该有画面波动。他立刻检查输入源，发现视频矩阵中有帧异常叠加。
放大后，是一段极短的静态图像：一架坠毁的战机残骸，机翼编号被泥水覆盖，但垂尾上的涂装清晰可见——那是他父亲最后驾驶的机型。
图像只存在了0.4秒，随后恢复正常。
陈御风盯着屏幕，手指停在回放按钮上方。
周子豪低声问：“刚才……是不是有东西？”
陈御风没回答。他重新插入数据模块，调取过去十二小时的所有传感器原始记录。当滚动到凌晨两点十七分时，一段隐藏数据包浮出水面。
文件名是乱码，但属性信息显示创建时间为：2008年10月3日14时18分。
正是沈明远注册离岸服务器的日期。
文件无法直接打开，但十六进制代码前端嵌有一串特殊标识——“FLYING_dYNAStY_boot.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