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暻吾的叙述告一段落,客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而,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太久,他的目光便锐利地转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灰原哀,之前回答柯南疑问时的平和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回避的探究。
“我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指向性:“那么现在,轮到我了。”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灰原哀,一字一句地问道:
“志保,你……或者说,你姐姐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酒店?还有,你身体变小这无法解释的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他目光微转,扫向柯南和阿笠博士,最终回到灰原哀身上,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以及,那两个穿着黑衣、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他们到底是谁?他们口中要清除的‘雪莉’,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问题如同利箭,直指核心。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将刚刚缓和些许的气氛再次拉紧。
宫野暻吾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在交代清楚自己的来历和行动后,他迫切需要解开盘旋在他心头最大的那几个谜团。
空气仿佛因宫野暻吾直指核心的问题而凝固。
灰原哀感受到他迫切的视线,也察觉到身旁柯南瞬间的紧绷。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内心进行着快速的权衡。
姐姐愿意信任他,甚至将最重要的遗书托付给他……这本身就是一个沉重的砝码。而他在杯户酒店的所作所为,尽管充满谜团,但客观上确实干扰了琴酒的行动,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继续隐瞒,或许能暂时保护某些秘密,但也可能将这位与姐姐羁绊颇深、并且已经隐约触及组织边缘的人推向更危险的境地,或者导致不必要的猜忌和内耗。
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与决然。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安静的客厅里。
“好吧!”她开口道,目光平静地迎向宫野暻吾,“既然你已经被卷入了这么多,有些事情,你有权知道。”
她略过了柯南身份的部分,那是属于工藤新一自己的秘密,也是她必须守住的底线。
然后,她开始叙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内容却足以让人心惊。
“我,宫野志保,曾经为一个庞大而黑暗的组织工作。”她直接点明,“我的身份,是负责研发药物的核心科学家。他们口中要清除的‘雪莉’,就是我在组织里的代号。”
宫野暻吾的瞳孔微微收缩,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让他神色凝重。
灰原哀继续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为他们工作了很多年,直到……我姐姐,明美,被他们无情地杀害。”
提到姐姐,她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迅速恢复了平稳,“原因,就是组织认为她试图帮助我脱离。”
“姐姐的死,让我对组织彻底绝望。我停止了药物的研发工作以示反抗……换来的,是被囚禁在研究所的毒气室里,等待处决。”她描述着那段绝望的经历,眼神却异常冷静,“在那种情况下,我吞下了自己研发的、尚未完成的一种毒药——Aptx4869。”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回忆那濒死的痛苦和其后的奇迹。
“我原本以为会就此死去……但没想到,药物的副作用,竟然是我的身体……退化到了童年时期。”
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如今小巧的手掌,“因为体型变小,我得以从毒气室的垃圾通道逃脱。但是逃离组织后,我才发觉这个偌大的世界竟然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一路颠颠撞撞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个冰冷的城市,直到昏厥在道路旁。”
幸亏遇到了阿笠博士,我才得以在此立足,之后阿笠博士的帮助下,我以灰原哀的身份隐藏了起来。”
她简洁地说明了自己逃离组织、变小的经过,以及目前隐匿的状态。
“至于你遇到的那两个黑衣人,”灰原哀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我只知道他们的代号是琴酒和伏特加,他们是组织核心的行动组成员,是冷酷无情的杀手。我姐姐的死,直接出自他们的手笔。在杯户酒店,他们应该就是奉命来追杀我的。”
她说完,客厅里一片死寂。阿笠博士担忧地看着她,柯南则紧绷着脸,目光在宫野暻吾和灰原哀之间来回扫视,评估着宫野暻吾听到这一切后的反应。
客厅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灰原哀平淡却惊心动魄的叙述,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宫野暻吾坐在那里,身体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虽然他心中对灰原哀的身份、对那两个黑衣人的危险程度早已有所猜测,甚至拼凑出了八九分的轮廓,但亲耳听到这冰冷、残酷的真相被当事人以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出来,所带来的冲击力依然是前所未有的。
他不仅仅是听到了一个“黑暗组织”和“药物研发”的简单标签。
他听到的是:明美死亡的真正根源。 那个温柔善良、收留了失忆的他的姐姐,并非死于简单的意外或普通的仇杀,而是因为她试图帮助自己的妹妹脱离这个可怕的泥潭,触怒了那个庞然大物,最终被组织冷酷地清除。这份认知,让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混合着对明美更深的心痛和对组织骤然升腾的怒意。
他听到的是:“雪莉”所承载的重量。 这个代号不再只是一个陌生的称呼,它代表着志保曾经被禁锢的过去,代表着让她失去姐姐的导火索,也代表着如今悬在她头顶、不死不休的追杀令。
他听到的是:“变小”背后的绝望与奇迹。 那并非什么有趣的奇遇,而是在囚禁和处决的绝境下,被迫服毒后侥幸未死、匪夷所思的副作用。这是何等残酷的求生之路。
他听到的是:琴酒和伏特加的真实面目。 从“行踪可疑的黑衣男子”变成了亲手杀害明美、并持续追杀志保的、具象化的、必须警惕的致命威胁。
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中疯狂碰撞、重组,最终勾勒出一个远比想象中更黑暗、更庞大、也更危险的敌人轮廓。
他之前所有的猜测,在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过于轻描淡写了。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震荡,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所以……明美姐她……是因为想要帮你离开那个组织,才……”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份沉痛已经表露无遗。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灰原哀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里面包含了因为明美而产生的深切怜惜,有对眼前这个女孩独自承受这一切的心疼,有对组织无法抑制的愤怒,更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命运般的羁绊感——明美救了他,而他现在,似乎无可避免地,也被卷入了与明美妹妹生死攸关的漩涡中心。
他没有立刻表态,也没有追问更多细节,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以及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