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北区却比昔日的白天还热闹。
不是做买卖的那种热闹,是哭喊和砸东西的热闹。
铁皮会的人像一群闯进鸡窝的黄鼠狼,见什么抢什么。
原本关着门的铺子被砸开了,里头能拿的全被翻出来。
几辆破旧的卡车停在街口,车厢敞开着,像张开的大嘴。
一个铁皮会的壮汉从某个店铺里拖出一个木箱子,咚地一声扔进车厢里。
箱子散了,里头的晶核滚出来,在铁皮上叮当乱响。
这家还有货!那壮汉扯着嗓子喊。
立刻又涌进去三四个人,把货架推倒,柜台掀翻,连地板都撬开看看底下有没有藏东西。
店铺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被人按在墙上,脸贴着冰凉的砖。
求求你们,那些晶核是我攒了三年的......他哭着说,留点给我,留点就行......
闭嘴!按着他的人一拳砸在他后腰上。
老头闷哼一声,腿软了,顺着墙往下滑。
老头子!店铺里头冲出来个女人,四十来岁,头发乱蓬蓬的,扑过来要护着老头。
那人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女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后头又跑出来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想去扶她妈,刚弯下腰,就被另一个铁皮会的人拽住了胳膊。
哟,还有小的。那人嘿嘿笑着,眼神在小姑娘身上乱转,长得还挺水灵。
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往回缩,可那人的手跟铁钳子似的,怎么都挣不开。
放开我女儿!那老板扑过来,被人一脚踹倒,脑袋磕在地上,血流出来了。
老实点!有人骂道。
那个拽着小姑娘的人把她往旁边一拖,进了药店里头的小屋。
不要——!女人趴在地上,手往前伸,指甲抠进泥土里,求求你们,不要......
小屋的门关上了。
很快里头传出女孩的尖叫,撕心裂肺的。
店铺老板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哭,又像是想喊,可喊不出来。
女人爬过去,抱住对方,两个人抖成一团。
外头那些铁皮会的人继续翻东西,脚步声,砸东西的声音,还有那小屋里传出来的女孩绝望的哭声,全混在一起。
街对面,一家机械铺的门被撞开了。
里头堆着各种零件、齿轮、发电设备,都是好东西。
快搬!这家油水足!莫离站在门口指挥。
七八个人冲进去,见什么拿什么,像蝗虫过境。
机械铺的老板是个瘸子,拄着拐杖,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些人搬自己的东西。
那个发电机不能拿......他说,声音很轻,那是我答应给别人修的......
没人理他。
那台发电机被两个人抬起来,往外走。
瘸子想拦,被人推了一把,摔在地上,拐杖滚出去老远。
别动!有人踩着他的手,老实待着!
瘸子的手指被踩得咔嚓响,他咬着牙,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机械铺里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瘸子的儿子。
他躲在货架后头,看见他爹被踩,想过去,又不敢动。
那边还有个小崽子!有人看见他了。
两个人走过去,把男孩揪出来。
你爹还藏了什么好东西?其中一个人问。
男孩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的脸。
看什么看,tm问你话呢!那人抬手就是一巴掌。
男孩的脸立刻肿起来,嘴角流血了。
别打我儿子......瘸子趴在地上说,我说......我说......
那就快说!
在......在后院......埋着......还有三十颗黑晶......瘸子的声音抖得厉害。
哈!还真有货!那人高兴了,对旁边的人说,去挖!
几个人跑到后院,叮叮当当挖起来。
瘸子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那三十颗黑晶,是他这几年攒下来的。
本来打算等儿子大了,送他去南区学点手艺,以后有个出路。
现在全没了。
后院传来欢呼声:挖到了!真有!
几个人拿着个铁盒子出来,打开一看,黑晶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发了!发了!有人笑得合不拢嘴。
莫离走过来,看了眼盒子,点点头:不错。继续搬,这条街还有不少铺子。
他转身走了。
铁皮会的人继续在街上横行。
又一家铺子被砸开,又一家的东西被翻出来。
有人在街上点起火。
先是一堆破布,很快火就大了,烧到了旁边的木头棚子。
烧!都烧了!有人喊。
火光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那个指尖带电火花的女人站在火堆旁边,脸上带着病态的笑。
她伸出手,电火花啪啪跳着,打在旁边一堆货物上。
货物立刻着了,火苗蹿得老高。
哈哈哈......她笑得很开心,像个玩火的孩子。
街上开始有哭声,有喊声。
卡车在街上来回跑,车厢里堆满了东西。
晶核,机械零件,发电设备,甚至连一些看着值钱的杂货都被扔上去。
莫离站在街口,看着手下忙活,脸上的铁面具在火光里反着光。
老大,差不多了!有人跑过来,车都装满了!
还有哪家没搜?莫离问。
就剩街尾那几家了,不过都是些穷鬼,没什么油水。
那就算了。莫离看了眼天色,收队,准备撤!
莫离转身要走,背后却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呦,这就要走了?”
声音不高,懒洋洋的,像刚睡醒。
莫离身子一僵,慢慢转回来。
街口站着三个人。
陈远站在中间,两手插在裤兜里,像是来看热闹的。
左边是红毛狗,耷拉着脑袋,一身红毛在夜风里飘动。右边则是莎拉,那把大刀还扛在肩上。
铁皮会的人都停了手,街上一下子静了。
只有火还在烧,噼啪作响。
陈远往前走了两步,靴子踩在黄土地上,咯吱咯吱响。
“大半夜的,闹这么大动静,”他扫了一眼满街的狼藉,“也不怕吵着邻居睡觉。”
莫离没吭声,铁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远。
红毛狗往前蹭了半步,扯着嗓子喊道:“莫离!我老大陈先生可在这儿呢,还不速速跪下求饶!”
莫离冷笑一声:“红毛细狗,你他妈还真当上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