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晨光透过结霜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霜花融化的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谁用指尖画的银色河流，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林溪刚把书包放下，就看见桌角摆着个浅蓝色的信封，信封边缘画着圈细碎的雪花，每个雪花都有六片匀称的花瓣，右上角贴着枚苹果形状的邮票，邮票上的苹果红得发亮，蒂部还画着片小小的叶子，叶脉清晰得像真的从树上摘下来的。
“这是陆知行今早塞在你抽屉里的，”周窈抱着作业本凑过来，眼睛瞟着信封笑，嘴角的梨涡都露出来了，“我亲眼看见的，他七点就来教室了，头发上还沾着雪，把信封往里塞时手都在抖，跟做贼似的，生怕被老张撞见。”林溪的指尖刚碰到信封，就感觉纸页微微发烫，像裹着颗小小的太阳，她把信封悄悄塞进语文课本第三十二页，那是她最喜欢的散文《雪》的位置，指尖触到信封里硬挺的卡片，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轻轻敲了下的小鼓。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已经飘着淡淡的贺卡香，混合着同学们身上的护手霜味道。苏晓晓正把体育生们送的立体贺卡一一展开，赵磊送的篮球场贺卡立在桌角，投篮的小人被她用指尖拨得来回晃动，每次投进篮筐都会“啪嗒”弹出张写着“平安”的小纸条，引得周围同学都凑过去看。“陆知行送的贺卡肯定很特别，”周窈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溪的胳膊，语气里藏着兴奋，“他送苹果时就画了笑脸，贺卡上说不定画了整棵苹果树，每个苹果上都有笑脸呢！”
林溪假装翻书，指尖却在信封边缘轻轻摩挲，信封上的雪花纹路被摸得发暖，边角都有点卷了。她想起平安夜收到的苹果，银色锡纸上的笑脸闪着细碎的光，想起陆知行站在雪地里的样子，围巾上沾着的雪花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钻，睫毛上的雪粒融化成小小的水珠。那时他说“苹果要趁热吃，凉了就不甜了”，语气里的紧张比寒风还要清晰，现在这封贺卡里，又藏着怎样的心意呢？像苹果里藏着的甜芯吗？
第一节语文课，王老师在讲台上分析病句，黑板上写着“通过这次活动，使我明白了合作的重要性”。林溪的心思却总飘向抽屉里的信封，目光忍不住往陆知行的座位瞟。她看见陆知行正低头做笔记，晨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笔尖在笔记本上写着“主谓宾残缺”，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连标点符号都标得一丝不苟。他写着写着突然抬起头，目光越过三排课桌落在林溪身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满怀，像两颗流星相遇，又慌忙移开，林溪的脸颊瞬间烫得能煎鸡蛋，连耳根都发起热来。
下课铃一响，林溪就抱着语文课本往走廊跑，周窈在后头喊“等等我”都没听见。她躲在楼梯间的转角，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深吸一口气才拆开信封。浅蓝色的贺卡滑出来，封面画着片银杏叶林，金黄的叶子在风里飘落，叶尖都画着小小的笑脸，每个笑脸的嘴角都有两个梨涡，像陆知行笑起来的样子，温暖又干净。
打开贺卡的瞬间，她听见细微的“沙沙”声，几片银色的纸屑从卡片里飘出来，像星星落在手心里，凉丝丝的。贺卡内侧画着个拿着物理课本的小人，扎着马尾辫，正对着道力学题皱眉头，眉毛都拧成了小疙瘩，旁边站着个举着指南针的小人，把指针往正确的方向拨，两个小人的头顶都飘着云朵，云朵里写着“加油”两个字，字迹旁边画着小小的苹果，苹果上还画着笑脸。
“平安夜的苹果甜吗？”第一行字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笔画带着点跳跃的弧度，像在跳舞，“我妈说苹果要选带纹路的才甜，就像快乐要慢慢积累才够甜，要一点一点攒起来。”林溪的指尖划过字迹，仿佛能摸到笔锋的温度，笔尖停顿的地方微微凹陷，像是写的时候很用力。她想起平安夜那个被银色锡纸包裹的苹果，咬开时甜津津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原来那份甜里，藏着这样的小心思，像藏着颗慢慢发酵的糖。
贺卡中间贴着张小小的照片，是运动会时拍的，林溪正弯腰捡掉在地上的接力棒，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嘴角却扬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这是我见过最甜的笑脸，比冰糖心苹果还甜”，字迹被反复描过，纸页都有点发皱，像被摩挲了很多次，边角都磨出了毛边。她突然想起那天陆知行举着相机跑过终点线，镜头一直对着接力区，原来他镜头里藏着的不只是比赛，还有这样不经意的瞬间，像把时光定格成了糖。
“知道你总为物理题烦恼，”贺卡的后半部分写着，字迹比前面更轻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但你解出难题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比任何答案都好看，比物理公式还让人着迷。希望你的错题本越来越薄，薄得能当书签；希望你的笑声越来越多，多得能装满教室；希望你每天都笑，像平安夜的苹果一样甜，像圣诞节的阳光一样暖，像春天的风一样让人舒服。”最后一行字下面画着个大大的笑脸，嘴角的梨涡里各画着颗小苹果，旁边用荧光笔描了道彩虹，红橙黄绿蓝靛紫，颜色鲜亮，彩虹的末端连着片银杏叶，和信封上的雪花呼应着，像把冬天和秋天连在了一起。
贺卡的右下角有行很小的字，要用指尖挡住光才能看清：“雪停了，操场的脚印还在，像没擦掉的省略号，要不要一起去踩雪？把省略号踩成感叹号。”林溪的心跳突然加速，像被风吹动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她把贺卡贴在胸口，能感受到纸页的温度，仿佛能听到藏在里面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慢慢重合。楼梯间的风带着雪的凉意吹进来，撩起她的刘海，她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像揣着个小太阳，连指尖都变得暖暖的。
回到教室时，周窈正趴在桌上假装睡觉，胳膊肘却支棱着，眼睛偷偷从胳膊缝里往外瞟，看见林溪进来赶紧闭上眼。“看完了？”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陆知行是不是画了很多笑脸？他上次给李明讲题时，草稿纸上都画满了笑脸，说画图能放松大脑。”林溪把贺卡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藏进书包最里层，外面裹着块干净的手帕，那是妈妈绣了银杏叶的那块，生怕照片被蹭花，连呼吸都放轻了：“就、就是普通的祝福，写了些鼓励的话。”
话刚说完，她就看见陆知行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捏着本物理练习册，书角都被捏得有点皱，耳根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他看见林溪，慌忙把练习册往身后藏，却不小心露出封面上画着的笑脸，和贺卡上的一模一样，嘴角的梨涡都分毫不差。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这次陆知行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冲她笑了笑，嘴角的梨涡浅浅的，像贺卡上的笑脸活了过来，眼睛里闪着光，像落了星星。
第二节自习课，林溪翻开物理错题本，准备攻克那道总做错的力学题，突然发现里面夹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画着个举着指南针的小人，正指着道力学题的正确解法，受力分析图清晰得像课本上的例题，旁边写着“这道题我讲给你听？放学后老地方”。她抬头往陆知行的座位看去，发现他正假装看窗外，手指却在桌底下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上的光点像星星在闪烁，嘴角还藏着浅浅的笑意。
午休时，林溪把贺卡拿出来重新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照片上，她发现照片边缘沾着点金色的亮片，像平安夜苹果花灯上的装饰，闪着细碎的光。她想起陆知行送苹果时，黑色塑料袋里露出的银色锡纸，想起他试卷背面画着的笑脸，想起他讲题时总在草稿纸上画小太阳，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里，都藏着这样温柔的心意，像雪地里悄悄埋下的种子，在不经意间就发了芽，长出了甜甜的花。
周窈凑过来指着贺卡上的彩虹：“你看这彩虹的颜色，红橙黄绿蓝靛紫，和你书包上的挂件一模一样！陆知行肯定观察你很久了，连你喜欢的颜色都记住了，这细节控没跑了。”林溪摸了摸书包上的彩虹挂件，那是去年生日时妈妈送的，挂在书包上快一年了，褪色都有点严重，她自己都没注意过颜色分布，陆知行却记得清清楚楚，像把这些细节都悄悄收藏进了心里，做成了专属的秘密档案。
下午的体育课临时改在室内上，因为外面又飘起了小雪，老师让大家自由复习。林溪正低头看物理笔记，手指在“摩擦力”三个字上打转，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抬头发现是陆知行，手里拿着支笔，笔帽上的笑脸小熊正对着她：“这道题的受力分析，你是不是还有点不懂？刚才看你对着它皱了三次眉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紧张的颤音，呼吸落在书页上，吹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舞。
林溪点点头，看着他在草稿纸上画图，笔尖流畅地勾勒出受力方向，箭头清晰，还标了力的大小，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说“这样是不是就清楚了？其实你离正确答案就差一步，像站在苹果树下够果子，再垫个脚尖就够着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上，手指骨节分明，握着笔的姿势很好看，笔锋在纸上沙沙游走，她突然想起贺卡上的话，原来解出难题的快乐里，还藏着这样的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晒在身上。
放学前，天空的雪花变成了小小的雪粒，落在衣服上沙沙作响，像撒了把盐。林溪收拾书包时，发现抽屉里多了片银杏叶，叶脉上用金色的笔写着“操场见”，字迹和贺卡上的一模一样，笔画末端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窗外。她抬头往窗外看去，陆知行正站在传达室门口，手里举着把红色的伞，伞面上画着个大大的笑脸，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个温暖的路标。
周窈推了推她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快去呀，雪地里踩脚印最浪漫了，记得把脚印连成笑脸！我帮你盯着老张，他刚进办公室喝茶了。”林溪抓起书包跑出去，雪花落在她的发梢上，像撒了层碎钻，冷风吹得脸颊有点麻，心里却热乎乎的。陆知行看见她，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都露在雪地里，伞柄上的笑脸正对着她，像在说“欢迎加入踩雪计划”。
“贺卡……”林溪刚开口，就被陆知行打断，他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喜欢吗？照片是偷偷拍的，要是不喜欢我就删掉，绝对不留备份。”他的声音带着点紧张，手都在微微发抖，眼睛里却闪着期待的光，像在等待判决的小兽。林溪摇摇头，把藏在口袋里的银杏叶拿出来，那是她中午捡的，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我很喜欢，还有，我愿意去踩雪，把省略号踩成感叹号。”
两人并肩往操场走，红色的伞在雪地里画出道温暖的弧线，把风雪都挡在了外面。陆知行的脚印又大又深，像个小小的坑，林溪的脚印小巧玲珑，落在旁边刚好能组成一对。两个脚印在雪地上交替着，像在跳支无声的舞，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响。“你笑起来很好看，”陆知行突然说，脚下的积雪发出清脆的响声，“比物理公式好看，比任何答案都好看，比平安夜的苹果还甜。”
林溪的脸颊发烫，比伞下的温度还高，她弯腰在雪地上画了个笑脸，用脚尖踩着雪粒，把轮廓踩得更清晰：“那你要多讲物理题给我听，这样我就能多笑了，解出难题的成就感最让人开心了。”陆知行蹲下来，在笑脸旁边画了个更大的笑脸，两个笑脸的嘴角连在一起，像在分享同一份快乐：“一言为定，以后你的物理题我包了，你的笑脸也要分我一半，我们一起攒快乐，像攒苹果一样。”
雪花还在飘，落在两人的肩膀上，像撒了层白糖，轻轻拍掉就化成小小的水珠。林溪摸了摸书包里的贺卡，能感受到那份藏在纸页里的温暖，像揣着个小小的暖手宝。她突然明白，原来少年人的心意就像这圣诞节的雪，看似轻盈，却能在心底积起厚厚的温柔，而那些藏在贺卡里的祝福，那些说出口的“希望你每天都笑”，都是这个冬天最甜的约定，像埋在雪地里的糖，慢慢融化在心里。
第二天早读课，林溪把陆知行送的贺卡夹在物理错题本里，当成了书签，翻开就是满满的温暖。每当遇到难题皱起眉头时，她就会看见贺卡上的笑脸，想起那句“希望你每天都笑”，心里就会涌起股暖流，仿佛陆知行就在身边，笑着说“这道题我讲给你听，很简单的”。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贺卡上，照片里的笑脸在光线下闪闪发亮，像在说“今天也要甜甜的呀，像苹果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