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火堆里，最后一截木柴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在青石地面上，很快就没了温度。林苹果早早就醒了——她睡的很不安稳。
她睁着眼躺在兽皮褥子上，鼻尖萦绕着兽夫们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本该让她安心，可她的心脏却像被冻住的石子，沉得发慌。
昨晚长老们开了会，知道一切后，已经命人去联系西边山岭的黑狼族，应该过不了多久两个部落就可以汇合在一起生活。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侧墨的手臂。他睡得很沉，呼吸却格外轻，像是怕惊扰了她，手臂还下意识地往她这边拢了拢，将她半边身子护在怀里。头顶传来苍均匀的呼吸声，偶尔还会嘟囔一句梦话，模糊不清，却能听出是在喊“苹果”。子夜睡在她另一边，毛茸茸的大尾巴还盖在林苹果的身上，小狐狸也缩进了他的尾巴下面，他狼耳时不时会抖一下，显然就算睡着了，也没放下警惕。
林苹果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雪又下大了，风卷着雪粒打在石墙上，“呜呜”的声响像极了野兽的低嚎。她又想起昨天的事：兔婶哭着要自戕时的绝望，黑鬃熊兽尸体上渗出来的黑气，还有云长老说“那不是兽人能抗衡的力量”时眼底的无力。她明明只是个穿越过来的普通人，前世连鸡都不敢杀，怎么突然就成了部落的指望，要去面对连创世神力量都能污染的东西？
怀里的小白突然动了动，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手腕，带着点痒意。林苹果低下头，看见小白眯着眼睛，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额头上那撮红毛泛着极淡的光，像颗快要熄灭的火星。她轻轻摸了摸小白的背，心里忽然软了些——自从救了这来路不明的小家伙，它就一直粘着她，它上次救了兔婶，这次又要跟着她去冒险，它明明看起来也只是只没长大的小兽，却有着能净化黑气的能力。
“怎么醒得这样早？”
身侧的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格外清晰。林苹果愣了一下，刚想摇头，就感觉墨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角：“眼角都是湿的，是不是还在担心？”
她没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把脸往兽皮里埋了埋：“嗯……就是觉得，我要是走了，部落里的人怎么办？要是你们跟着我出事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墨轻轻抱住了。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慢慢顺着脊背往下抚，像是在给她顺气：“不会出事的。我跟着你，苍和子夜也跟着你，小白也在，我们四个护着你，你不会有事，我们也不会有事…”
“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废物。”林苹果的声音裹在兽皮里，带着哭腔，身形微微发颤，“明明要靠你们保护，却还自告奋勇带你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一整晚都在想，要是我没逞强，是不是大家就不用冒这个险了？”
她依然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需要别人保护，需要依赖恋人，她一整晚都被两股情绪折磨，甚至越发的迷茫。
墨顿了顿，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沉得像化了雪的山涧水，“你不是废人，你有着很强的治愈的力量，你善良，聪明，我知道你不是个很勇敢的人，可你为了守护部落里的人愿意踏上这条危险的路，你很棒，我们都自愿追随你…”
屋顶的雪还在落，林苹果靠在墨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她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从她穿越过来，墨和苍一直温柔耐心的照顾她，打破了她内心的封闭，她就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有了想要守护的部落。
“墨，”她抬起头，鼻尖蹭到他的下巴，睫毛上还挂着泪，“我情绪总这么多变，一会儿想往前冲，一会儿又怕得慌，像被两只手扯着……你会不会嫌我烦？”
墨低头看着她，眼底满是心疼，指尖轻轻拭去她的泪，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是你的伴侣，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接住你的所有情绪。你不用总逼着自己坚强，想怕就怕，想哭就哭，有我在呢。”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苍。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林苹果在哭，一下子就慌了，爬过来凑到她身边：“苹果怎么了？是不是墨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林苹果往怀里又带了带。林苹果被苍的傻样逗笑了，擦了擦眼泪：“没有，就是有点冷，墨在给我暖身子。”
苍这才松了口气，又躺回她头顶的位置，还特意往她这边挪了挪：“那你快再睡会，明天还要赶路呢，别没精神了。”
子夜也醒了，他没多说话，只是起身添了块木柴。火塘里的火苗“腾”地旺了起来，橘红色的光映在他脸上，连一直紧绷的狼耳都软了些：“再睡两个时辰，天一亮就出发。”
林苹果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没再胡思乱想，身边三个男人的气息、怀里小白的温度、篝火的暖意，像一张柔软的网，把她裹在中间。她闭上眼睛，终于有了点困意。
天还没亮透，雪下得更细密了，风卷着雪粒打在石墙上，“呜呜”的声响比夜里更急。墨是第一个起的，轻手轻脚地出门，想趁着天没亮先把早饭备好。
林苹果是被麦粥的香味馋醒的。她坐起来时，子夜正拿着一件兽皮披风走过来，那是用刚鞣好的长毛兽皮缝的，比她之前的那件厚了不少，边缘还仔细缀了绒线。
“快披上，今天比昨天冷。”子夜帮她把披风披在肩上，又仔细系好腰间的带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腕，还捏了捏，“手有些凉，一会儿多喝点热粥。”
苍已经把行囊收拾好了，堆在石屋门口，有装食物的皮囊、晒干的草药、磨好的石刀，还有几小块火石。他见林苹果起来，递过来一双兽皮靴：“这是我之前让部落里的雌性们加急做的，鞋底垫了两层熊毛，更暖脚。”
林苹果接过靴子，靴筒里还留着余温，显然是刚做好没多久。她蹲下来穿鞋时，墨已经把热汤盛好了，木碗里的麦粥熬得稠稠的，上面还卧着许多撕好的肉干：“苹果快喝，刚煮好的，暖身子。”
四个人围着石桌喝粥，火塘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没了昨晚的沉重，显得轻松许多。小白也醒了过来，蹲在林苹果的腿边，小口舔着她递过去的热粥。
“如果有些发狂流浪兽是普通兽人变得，小白可以让他们恢复吗？”林苹果摸了摸小白的头，“要是遇到被污染的兽，先控制住，再让小白试一下吧。”
墨点了点头：“可以尝试，尽量先不杀。”他看向苍和子夜，眼神变得锐利，“路上可能会遇到暴风雪，也可能会遇到成群的流浪兽，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若是实在危急再弄死。”
苍把空碗往桌上一放，拍了拍胸脯：“放心！我力气大，遇到兽我先上，保证不让它们靠近苹果和小白！”
子夜也放下碗，手里攥着石斧：“我对北边的地形有点印象，以前跟着父亲去猎过兽，能辨方向。要是遇到岔路，我来探路。”
吃完早饭，天刚蒙蒙亮，四人背着行囊，抱着小白，往部落门口走去。刚转过石屋拐角，就看见部落里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兔婶和长老们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个鼓鼓囊囊的兽皮袋，眼睛红红的，显然是等了很久。
“苹果，墨，苍，子夜！”兔婶快步迎上来，把兽皮袋塞到林苹果手里，“云长老已经和我们说了，这里面是我烤的麦饼，还有晒干的野果，路上饿了就吃。”
她又拉着林苹果的手，细细打量着她的兽皮衣裳和靴子，眼眶又红了：“衣裳够不够厚？靴子合不合脚？要是路上冷了，就多裹点兽皮，别硬扛着。要是遇到难处，就早点回来，部落里的人都等着你们呢。”
林苹果握着兔婶温热的手，鼻子酸酸的：“兔婶，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一定能平安回来。”
黑石族的阿虎和阿花也都走过来，眼里满是担忧：“苹果首领，你真的要冒这么大的险吗？”毕竟他们是亲眼见过发狂流浪兽的可怕，在云长老讲述之后才得知原来有股力量污染了兽魂星。
“嗯，我们都决定好了。”林苹果握了握阿花的手：“你们经历过更应该知道这污染有多可怕，若是不管，到时候只有我们部落有小白，所有兽人都成了那种怪物，我们部落也早晚会沦陷的。”
部落里的老人们也走了过来，把自己攒下的火石、最好的兽皮往他们的行囊里塞，嘴里还念叨着“兽神保佑”“平安归来”。林苹果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些不安和犹豫，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坚定——她不能退缩，也退不起，这些人在等着她，整个部落都在等着她。
“谢谢大家。”林苹果对着部落的人深深鞠了一躬，“我们一定会找到污染源，解决它，让大家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等我们回来。”
墨、苍和子夜也跟着鞠躬，然后墨伸手，轻轻揽住林苹果的肩膀：“该走了，再晚雪该下大了。”
四人转身，朝着北边走去。林苹果回头看了一眼，部落里的人还站在门口，挥着手，兔婶的身影在雪地里越来越小，直到转过山坳，再也看不见。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疼。子夜没多犹豫，直接兽化成一只高大的黑狼，皮毛在雪地里泛着冷光。他俯下身，让林苹果抱着小白坐在自己背上，墨和苍也坐了上去，一前一后，用身子挡住大部分风雪，尽量不让冷风吹到林苹果身上。
子夜跑得稳，雪花在耳边呼啸，林苹果把脸贴在他温暖的皮毛上，能感觉到他肌肉的起伏。小白蜷在她怀里，偶尔抬起头，对着前方“嗷”一声，像是在提醒他们注意前方的路。
跑了大约两个时辰，风雪稍微小了些，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露出一片模糊的轮廓。子夜放慢脚步，狼耳警惕地竖起来，对着墨低声道：“前面好像有部落的痕迹。”
墨点了点头，让子夜停下：“我们步行过去，小心点。”
几人下了狼背，子夜变回人形，顺手把林苹果的披风又拢了拢。他们顺着雪地往前走，越靠近那片轮廓，心里就越沉——那根本不是完整的部落，而是一片废墟。
倒塌的石屋东倒西歪，有的屋顶整个塌了下去，露出里面带着巨大兽爪印的木梁；雪地里散落着断裂的石矛、破碎的兽皮，还有些被雪盖了一半的兽人尸体…
林苹果看到尸体，吓得躲到墨和苍身后。
“这里……好像是叶子部落。”子夜皱着眉，声音低沉，“我曾跟着父亲来过一次，他们部落大多是兔兽人，擅长植物系力量，待人很和善，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