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意外的收获
刚一入水，仿佛瞬间跨入了另一个世界。水面之上的狂风呼啸与雷鸣般的漩涡轰鸣，在穿透水面的刹那，被扭曲、放大，变成了一种无处不在的、沉闷而厚重的低频震动。
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骨骼、通过胸腔，直接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整片海洋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连心脏的跳动都不自觉地试图去迎合那令人不安的节奏。
光线急剧衰减，如同黄昏提前降临。从水面投射下来的惨淡天光，在墨黑的海水中被迅速吞噬，只能勉强勾勒出近处物体的模糊轮廓。能见度低得可怜，王超估计最多只有十米，再往外就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混沌黑暗。
浑浊的海水中充斥着无数细小的悬浮颗粒和从漩涡方向被卷过来的、连绵不绝的微小的气泡，在手电光柱中疯狂舞动，如同暴风雪中的尘埃，进一步阻碍了视线。
水下的乱流比水面更加诡异难测。明明感觉前方有一股力量在推拒，脚下却可能突然出现一股吸力，或者侧方毫无征兆地涌来一股横向的暗流，拉扯着他们的身体，试图将他们卷向未知的深渊。
王超和陈威必须不断地调整蛙鞋，奋力划水，才能勉强在这无形的“力场”中稳住身形，每前进一米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
他们手中那两把手电筒，此刻成了唯一可以依赖的“眼睛”。光柱刺破黑暗，却显得如此微弱和无力，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无尽的墨色同化。
借着手电光，他们终于能更清晰地看到下方那道巨大的阴影轮廓——它静静地卧在更深的海床上，如同一条沉睡的远古巨兽。那笔直的边缘、锐利的折角，以及隐约可辨的、类似金属支撑结构的几何形状，无一不在宣告着它的人工造物身份，与周围自然形成的、圆滑的礁石和海底地貌格格不入。
这绝非天然的山脊，更像是一座被时光和水流侵蚀、被厚重沉积物与密密麻麻的深色海藻彻底包裹的巨型建筑的穹顶或平台。
希望的火苗在两人心中悄然燃起。他们互相打了个手势，调整姿态，开始沿着这巨大建筑的边缘缓缓下潜，目光如同探针般仔细扫描着每一个可能的缝隙、每一个看似异常的凸起或凹陷，寻找着那梦寐以求的入口。
下潜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耳朵里先是感到堵塞，随即传来“嗡”的一声轻响，压力平衡后才稍微缓解，但那种被无形之手攥紧的感觉始终存在。
周围的海水变得更加冰冷，透过不算厚实的潜水服，丝丝寒意不断渗入。
偶尔，手电光会惊动一些栖息在建筑阴影处的深海居民——几条身体扁平、几乎透明的怪鱼闪电般窜走；一只如同放大了百倍的蜘蛛蟹，挥舞着长满棘刺的钳足，慢吞吞地挪进更黑暗的缝隙；还有一些散发着幽幽蓝绿色荧光的、水母状的生物，在黑暗中无声地浮动，如同幽灵的瞳孔。
下潜了接近四十米，依旧一无所获。眼前的建筑外壁除了厚厚的、如同铠甲般的钙化沉积层，就是密密麻麻、坚硬如铁的藤壶和牡蛎，连一条像样的裂缝都难寻。
陈威显得有些焦躁，他游到王超身边，用力拍了拍覆盖着厚厚沉积物的墙壁，又指了指自己气瓶上的压力表，示意氧气消耗很快。
就在这时，陈威的手电光无意中扫向建筑底部与海床交接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积着一些从上方剥落下来的建筑碎块和淤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斜坡。而在斜坡的侧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隐约可见！
那洞口不大，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撞击、撕裂开的一道伤口，勉强能容纳一个人蜷缩着通过。洞口内部幽深黑暗，手电光射进去，仿佛被瞬间吞噬，完全看不到底。
王超心中一动，立刻游了过去。他示意陈威在原地保持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裂缝。他先用潜水刀伸进去探了探，确认没有明显的障碍物，然后将半个身子探入，用手电向内部照射。
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狭窄的通道，直径约一米，内壁同样是粗糙的金属和断裂的管线，覆盖着滑腻的不知名生物黏膜和絮状沉积物。
通道深处依旧是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不知道通向何方，也看不到尽头。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与外部紊乱水流不同的定向水流，正缓缓从通道深处涌出，带着一股陈腐的金属锈蚀气味。
进去？还是放弃？
里面可能藏着通往实验室的路径，也可能是一条死路，或者栖息着未知的危险。氧气在快速消耗，时间不等人。
王超只犹豫了几秒钟，冒险的冲动和对线索的渴望最终压倒了谨慎。他回头对陈威打了个“跟我来，保持警惕”的手势，然后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头灯的角度，率先钻进了那狭窄、压抑的裂缝之中。
陈威暗骂了一句，但还是立刻跟上，肥胖的身体在通过裂缝时显得有些笨拙，蹭掉了一大片附着物。
通道内部比外面更加昏暗，空间狭小，转身都困难。两人一前一后，靠着脚蹼的微弱推力和手扒着冰冷粗糙的内壁，缓慢地向深处潜游。
水流在这里变得相对稳定，但那股陈腐的气味却更加明显。游了大概七八米，前方似乎变得开阔了一些，手电光终于能照到通道的尽头——那似乎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但入口处被一些坍塌的杂物半堵着。
王超心中微感失望，难道又是一条废道？他正准备上前清理那些杂物，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手电光无意中扫过通道底部一侧，那里堆积着一些破损的仪器外壳、断裂的管线和一团团纠缠的、不知是何用途的线缆。
就在这堆工业垃圾之中，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棱角，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半埋在淤泥和杂物下的箱子！大约行李箱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银灰色，即使在厚厚的污垢覆盖下，也能看出其材质的特殊。
并非普通钢铁，更像是某种合金，只有边角处有轻微的腐蚀痕迹。箱体表面雕刻着一些他无法理解的、流畅而复杂的几何纹路，正面还有一个明显是锁具的装置，虽然已经变形破损，但依然能看出其精密的构造。
王超的心脏猛地一跳！在这个充满锈蚀和破败的地方，出现一个如此“崭新”且具有明显科技感的箱子，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异常！他立刻游了过去，顾不上肮脏，用手拂开箱子表面的淤泥，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些纹路和损坏的锁具。
他尝试着抓住箱子的提手（一个与箱体同材质的弧形结构），用力向上提起。好沉！远超同等体积钢铁的重量！他一个人竟然无法轻易移动。他赶紧回头，向跟上来的陈威使劲挥手。
陈威游过来，看到箱子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王超的意思。两人一起抓住提手，双脚蹬住通道底部，用力向上抬。“咕噜噜……”一阵淤泥被搅动的声音，箱子终于被他们从沉积物中拔了出来，带起一片浑浊。两人合力，拖着这个异常沉重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倒退着，沿着原路返回。
通过那道狭窄裂缝时更是费劲，几乎是把箱子硬塞出去的。
重新回到相对开阔的水域，两人不敢停留，调整好浮力，开始控制速度上浮。拖着这么个重物，上浮变得异常艰难和危险，必须时刻关注潜水表，严格控制上浮速度，以免得减压病。
当两人的头终于冲破水面，重新呼吸到那带着海腥味和隐约臭氧味的空气时，他们都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趴在船舷边只剩下大口喘息的力气。
陈威更是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我……我靠……这……这啥玩意儿……吃……吃铁长大的吧……这么沉……”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王超同样气喘如牛，胸膛剧烈起伏，但他看向那个被他们拖到船边、半浮半沉的金属箱子时，眼中却闪烁着极度兴奋和期待的光芒。
疲惫感仿佛被这发现驱散了不少。在这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世界，在这个诡异漩涡的边缘，一个来自旧时代、保存如此完好的科技造物，其价值可能远超任何即时可用的武器或食物！
休息了好几分钟，两人才恢复了些许力气。他们咬着牙，连拉带拽，喊着号子，终于把这个死沉死沉的箱子弄上了小船，船身猛地向下一沉。箱子湿漉漉地躺在船底，沾满的淤泥被海水冲刷，露出更多本体的银灰色。
王超迫不及待地拿起匕首，撬开那已经变形的锁具卡扣。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箱盖的密封被破坏。
他和陈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和好奇。王超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箱盖掀开！
预想中的珠光宝气或者神兵利器并没有出现。箱盖内侧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富有弹性的银白色柔性防护材料，像是高级缓冲垫。揭开这层防护，下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件物品，都被独立的透明密封袋妥善包裹着，仿佛刚刚打包完成。
最上面是一叠用厚实特种塑料封装的文件袋，纸张已经明显泛黄，但隔着塑料膜依然能看到上面清晰的印刷字体和手写笔迹。王超小心翼翼拿起最上面一份，抹去水珠，借着光线看清了标题——《“潮汐之心”项目 - 能量稳定单元测试日志（残卷）》。
“潮汐之心！”王超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这个名字，与他们任务目标“潮汐核心”如此相近，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关键所在！他强压下立刻翻阅的冲动，继续查看箱内。
文件下面还有两个稍小一些的金属盒子。打开第一个，里面是几块黑色的板状物，材质非金非塑，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细如发丝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高度集成的电路板，但其复杂程度远超王超见过的任何电子产品。
另一个盒子里，则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光滑的圆柱形金属物体，像是用整块金属车制而成，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按钮或者指示灯，浑然一体，入手冰凉而沉重，不知道具体用途。
“这……就是咱们拼了老命捞上来的宝贝？”陈威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圆柱体，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那几块“黑疙瘩”，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看着也不像能换饭吃的样子啊？连个亮灯的地方都没有。”
“你懂个屁！”王超难得地爆了粗口，激动地指着那些文件和零件，“这可能是找到‘潮汐核心’的关键！是旧时代的顶尖科技！比一百把好枪、一千斤粮食都重要！有了它们，我们可能就知道实验室到底在哪儿，怎么进去！甚至可能找到对付浮岛的方法！”
他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和零件重新包好，放入一个相对干燥的背包里，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走！立刻返回平台！”王超毫不犹豫地下令，脸上因兴奋而泛着红光，“李娜一定能把这里面的信息解读出来！我们必须抢在浮岛那帮家伙再来之前，找到进入实验室的办法！”
两人不顾身体的疲惫和氧气的所剩无几，立刻发动小船，将马力开到最大，破开混乱的水流，朝着钻井平台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那巨大的、如同天地磨盘般的漩涡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旋转，雷光在中心疯狂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渺小，又仿佛在守护着更多深埋于黑暗中的秘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