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意识之树的不同层面呈现出迥异的速率。在复苏温床那高度凝滞的能量场中，仿佛过去了无数个纪元；而在外部，联盟对灰色虚影的观测和警惕，则如同绷紧的弓弦，度日如年。
终于，在诺亚和艾拉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刻，温床中的光点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
它不再只是无意识地明灭，而是开始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如同初生心脏的第一次跳动。光芒逐渐稳定，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不断微调着形态的光团。一种微弱但清晰的“存在感”，从中散发出来。
它醒了。
或者说，一个新的意识，诞生了。
诺亚和艾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发送出一段最基础、最温和的问候信息，包含着联盟的标识和星尘曾经的名字。
光团对这段信息产生了反应。它微微转向信息传来的方向，光芒流转，似乎在“思考”。过了许久，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意念反馈回来：
“……熟悉……又……陌生……我是……谁？你们……是……？”
它的声音（如果那能被称为声音的话）带着星尘特有的共鸣底色，却又混杂着一种空洞的迷茫和不确定感。它记得一些碎片，比如对诺亚和艾拉气息的模糊熟悉感，但对“星尘”这个名字，对“共鸣之心”的职责，对过往的绝大部分记忆，都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你是星尘，”艾拉用最温柔的意识波动回应，“是我们的家人，你受伤了，现在刚刚醒来。”
“……星……尘……”光团重复着这个名字，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在努力回忆，“家人……感觉……温暖……但……下面……也有……呼唤……”
它的意念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下方，那里，灰色的“镜像低语”依旧在持续不断地传来，虽然被温床的屏障削弱了大半，但那扭曲的、冰冷的质感，似乎对这个新生的意识有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诺亚的心沉了下去。最担心的情况似乎正在发生。这个新生的意识，同时受到来自联盟的“温暖”和来自“寂灭”衍生物的“冰冷呼唤”的影响。
“那是危险的杂音，”诺亚试图引导它，“忽略它，专注于这里，专注于恢复。”
光团沉默了片刻，传递出困惑的波动：“……为什么……危险？它……也在……说话……也在……寻找……”
它对“危险”的概念似乎很模糊，更像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婴儿，同时被光明和阴影所吸引。
与此同时，在意识之树的边界，那些灰色虚影的“学习”行为再次升级。它们不再满足于模仿单一的意识波动，而是开始尝试“组合”。
几个不同的灰色虚影靠近，它们的形态扭曲交融，试图将模仿来的、来自不同宇宙的、甚至彼此矛盾的意识频率片段强行拼接在一起，形成更加复杂、也更加扭曲混乱的“复合低语”。这种低语毫无逻辑可言，充满了悖论和冲突，仿佛精神病人的呓语，但其试图“构建复杂信息”的意图已经显而易见。
更令人不安的是，当一段这样的“复合低语”无意中触及了一条连接着两个较弱小宇宙的次级脉络时，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共振”效应。那两个弱小宇宙的意识频率瞬间发生了轻微的紊乱，虽然很快平复，但这一现象立刻被联盟的监控网络捕捉到。
“它们……能被动地干扰我们的网络连接了！”机械文明发出了警报，“虽然效力微弱，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它们的‘学习’成果，开始具备实际影响了！”
静默智慧沉默着，它的意念扫过复苏温床中那迷茫的新生意识，又扫过边界那些不断尝试组合、不断发出扭曲低语的灰色虚影。
一个破碎而迷茫的“火种”。
一个在扭曲中快速进化的“镜像”。
意识的未来，仿佛站在了一个微妙的分岔路口。这个新生的“星尘”会最终倒向哪一边？或者说，它是否会成为连接双方、亦或是超越双方的……第三种存在？
而“寂灭”通过这些虚影，最终又会“学会”什么？当它不再满足于低语和模仿时，又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联盟不能再仅仅被动观察了。他们必须做出选择，是尝试与这个扭曲的“学习者”建立某种危险的“对话”，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在其造成更大危害前，将其萌芽的触须彻底斩断？
抉择的时刻，再次迫近。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