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的香气还在齿间弥漫,毛艺龙却被孙秀秀这记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
“……书店?”
他迟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带着浓重的不确定和自我怀疑。
仿佛在确认这个从脑子里蹦出来的词到底合不合适。
“书店?”孙秀秀瞬间拔高了音调,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货真价实的困惑和被逗乐的荒谬感。
“书店表白?”她重复了一遍,尾音高高扬起,像是在确认自己耳朵没出毛病。
“毛毛,你要送她一本书当定情信物啊?”
她故意眨巴着大眼睛,促狭地问。
这话一出,旁边的李易豪第一个没绷住,“噗——”的一声。
刚喝进去的可乐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一边拍大腿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书店?!毛毛!你认真的吗?这表白方式够清奇啊!送书?”
毛艺龙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感觉自己在被公开处刑。
他慌乱地摆手,语无伦次:“不是!不是送书!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送书……送书也太奇怪了!跟表白有什么关系啊!”
他急得额角都冒汗了,求救似的看向李易豪。
李易豪好不容易止住笑,用胳膊肘撞了撞被夹在中间、宛如人形屏障的毛艺龙,一脸“兄弟你脑子被过山车甩出去了吗”的无语表情。
“重点错了好吗毛毛!书店表白也不一定非要送书好不好!你这联想能力不去写小说真的屈才了!”
他对着孙秀秀扬了扬下巴。
“秀秀你看他,是不是傻得有点可爱?”
“对对对!不是送书!不是!”毛艺龙忙不迭地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就是……场所!场所问题!我觉得书店……呃……安静。”
孙秀秀看着毛艺龙窘迫得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模样。
再看看李易豪那毫不留情的吐槽,终于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赶紧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成了月牙的眼睛,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毛艺龙看着她笑,自己也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点。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其实……我就是想,两个人,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能安安静静地说说话,有聊不完的东西。不用太刻意,也不用太喧嚣……”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飘远,带着点自省的意味。
“其实,我对谈恋爱,以前还是有点……太理想主义了。”
他拿起一根薯条,无意识地戳着汉堡包装纸,声音低了些。
“我甚至觉得,爱情是不能去‘谈’的,只能去感受。”
“它应该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发生的。所以我以前……不太愿意去想这些东西,也不怎么跟人聊这些。”
他自嘲地笑了笑。
“总觉得说出来就变味儿了,就不纯粹了。”
“纯粹?”李易豪像是捕捉到了关键词,挑眉插话道。
他三两口吞掉剩下的汉堡,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身体微微前倾,越过中间的毛艺龙看向孙秀秀,但话是说给毛艺龙听的。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毛毛?只有当你真正地、亲身去谈了一场恋爱之后,你才会对你原来的那些看法,还有你坚持的那些‘点’,产生改变。”
毛艺龙愣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易豪:“有可能……这个角度,我没想过。”
“对吧!”李易豪像是获得了认同,语气更笃定了些,“因为你现在很执着于你自己的那个精神世界,那个你觉得舒服的、安全的‘纯粹’空间。”
“甚至觉得,如果某段关系可能会触犯到你精神世界的某些点,你宁愿选择不去开始。”
他目光转回毛艺龙,眼神带着点过来人的了然。
“其实,等你真的开始一段感情,你可能就会身不由己地……发现有些东西,不知不觉就被她改变了。”
“不是你失去了‘纯粹’,而是你的‘纯粹’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些你以前觉得不可能的色彩。”
毛艺龙认真地听着,薯条也忘了吃。
李易豪的话像小石子投入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反思。
“其实我觉得,有时候过度自我剖析,本身就不够纯粹。想得太多,反而把简单的东西弄复杂了,也是一种……不纯粹。”
他像是在对李易豪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李易豪没想到他会这么接话,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急切地一拍大腿。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毛毛你悟了!”
他身体坐得更直,带着点年轻人的激动。
“其实在我们这个年龄,思想都好不够成熟!我们懂什么呀?很多对感情的看法,对世界的理解,可能都是半瓶子醋瞎晃荡。”
“我们真正能做的,很多时候就是通过别人的视角——比如朋友,比如家人,比如你看过的书,甚至是我们现在录的这个节目——去了解一些东西,去修正自己那些可能很幼稚的想法。”
他顿了顿,目光在孙秀秀和毛艺龙脸上扫过,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眼底,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
他话锋一转,声音放轻了些。
“所以……你们会对今晚的离别感到伤心吗?节目结束了,大家可能就要各奔西西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会有。”孙秀秀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鼻音。
“我也会有。”毛艺龙也点了点头,语气肯定。
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带着离别前夕特有的、淡淡的愁绪。
薯条盒空了,可乐杯底只剩下融化的冰块。
旋转木马的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却莫名显得有些遥远。
李易豪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容闪躲的探究,缓缓地、定定地落在了孙秀秀的侧脸上。
他微微歪头,专注地看着孙秀秀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悬在三人之间、也悬在所有观众心上的问题:
“那你最不舍的人……是谁?”
台阶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风吹过孙秀秀颊边的碎发,她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惊扰的蝶翼。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空了的可乐杯壁。
夕阳沉得更深了,将她的侧脸染成一片暖融融的金橘色,也藏起了她此刻所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