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两位天师衣袂飘飘,立于城市之巅。他们深邃的目光穿透空气的阻碍,仿佛凝视着脚下这片土地流淌的磅礴气运与流转的时光洪流。
远处的东方明珠塔静静矗立,塔尖似与太阳相接,默默守护着这座城市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成为这宏大风水格局永恒的见证。
这两位相识数十载的老友,此刻俯瞰着脚下繁华的虹桥市,神情却如同面对一盘被搅乱的棋局,凝重而深沉。
“唉,”张天师长叹一声,宽袖在风中轻摆,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痛惜,“若非东瀛横插这一脚,依虹桥这千年蕴养的风水格局,华夏腾飞之势,早已势不可挡。”
他目光扫过鳞次栉比的摩天楼群,仿佛能穿透钢筋水泥,看到那曾经生机勃勃的地脉龙气,“虹桥,那是华夏经济的龙头啊!东瀛人正是窥见了这气运勃发之兆,才慌了手脚。”
“他们此次的目标,就是断我龙脉,坏我根基,在经济文化上双管齐下,这才有了今日这困龙之局!”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沉默的推演中流逝。陈满仓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了陆家嘴东侧那片尚显空旷的江岸。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师兄,东瀛人是否打算将那座煞星,钉死在陆家嘴的正东之位?”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陆家嘴东方,江流在此形成一道天然水口。张天师面色一凛,无需多言,二人心中皆已了然:在五行中,金融中心属金,正东方位属木。
金克木,本为聚财之局,然而,若在此水口要害之处,突兀立起一座形如利刃的重金之物,其锋芒直劈水脉……那便是风水大忌——金刃断曲水!
此局一成,狂暴的金气将如快刀斩乱麻,瞬间截断地气流通,令陆家嘴这聚气藏风的宝穴龙脉,沦为金气四溢、生机枯竭的死地!
“正是此处!”张天师重重点头,须发在风中微颤,眼中寒光闪烁,“我见过那大厦的图纸……歹毒,当真歹毒!”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图纸上那吞噬生机的煞气刻入脑海,“楼顶开着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美其名曰‘海上初阳’。可那楼体本身,却设计成一把冰冷锋利的武士刀!两者结合,你道它像什么?正是一把东瀛武士刀,刀尖之上托着一轮血红的太阳!‘双刀托日’——这分明是他们军国图腾的实体化!这局真正的凶险之处,不在于形,而在于‘势’。这是要将两把无形的军刀狠狠刺入大地,强行托起一轮不祥红日!风水古籍中对此凶局早有记载,其名阴寒透骨——唤作‘旱日鱼肚白’!”
“旱日鱼肚白……”陈满仓喉间低低滚过这五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浸透了冰水。他猛地闭上双眼,仿佛要隔绝外界一切干扰。
眉峰先是紧紧锁住,形成两道深壑,随即又缓缓松开,继而又因捕捉到某种恐怖的景象而微微摇头。
他的世界瞬间沉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唯有意识在高速运转。脚下繁华的陆家嘴褪去色彩与喧嚣,在他脑海中急速重构——奔流不息的黄浦江化作银亮的脉络,高耸的楼宇变作矗立的气柱,金色、绿色的地气流如同一张巨大的、呼吸着的网络。
而此刻,在东方那个关键的水口位置,一道冰冷、尖锐、带着浓郁杀伐之气的巨大金刃虚影,正带着刺耳的裂帛之声,狠狠劈斩而下!江水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分开,原本圆融循环的气场发出痛苦的呻吟,被撕裂、搅碎……一股令人窒息的枯竭与死寂感迅速蔓延开来。
真正的风水宗师,意念通达天地,早已无需外物。陈满仓的脑海中,已自然凝聚成一幅无比清晰、瞬息万变的立体图景,一枚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罗盘正在其中飞速旋转,推演着吉凶祸福。
图景之中,那两把由钢铁铸就的东瀛巨刃,正带着摧毁一切的意志,无情地穿凿着华夏大地的龙脊,冷汗,无声地浸湿了他的鬓角。
片刻过后,陈满仓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目光穿透下方薄薄的云雾,精准地落在那座鹤立鸡群、塔状轮廓直刺苍穹的建筑上。
他眉头微蹙,转向身旁悬浮的张天师,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师兄,那座形如宝塔,冠绝虹桥的楼宇,想必是你的手笔吧?”他指尖遥点,目标正是如今虹桥市的地标高度——经贸大厦。
张天师闻言,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角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他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道:“师弟好眼力!正是愚兄当年之作。虹桥市多年前便预留三块宝地,专为摩天大楼而生。这经贸大厦,乃是三子中的长子,率先拔地而起。”
他脸上闪过一丝回忆,随即又被凝重的思虑取代,“当初营造之时,便有疑虑。若后建两座高度反超,此楼势必被后来者气势所压,沦为陪衬。更棘手的是,后来者的形貌未定,若其设计如‘形煞’般凶锐冲霄,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与破坏力,经贸大厦便如砧板之肉,既难抗衡,更无转圜余地。”
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下方建筑那层层叠叠的塔檐上,“故而当初我将其设计成,宝塔之形意,化被动为主动,以浑厚稳重之势,求个‘镇’字诀,希望能守得一方安宁。”言罢,他脸上重现自矜之色,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陈满仓目光冷峻,掠过那庞大的塔状建筑,嘴角却牵起一丝极淡的嘲弄。
“哼,”他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如冰针般刺入张天师膨胀的自得里,“若当年师兄你有魄力,放手设计一座锋芒毕露、主动攻伐之楼,何至于今日陷入这般进退维谷的窘境?”
他抬手指点着经贸大厦,“你看它如今,攻?锐气早失。守?根基已显动摇。高不成低不就,徒留一副看似稳重的空架子,岂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字字句句,如同重锤敲在张天师心头。
张天师脸上那点得意瞬间冻结,继而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难堪的羞赧,连耳根都隐隐发烫。
他心中清楚,陈满仓句句切中要害。东瀛设计的环球大厦,足足高出经贸大厦七十余米!如同巨人俯视孩童,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经贸大厦拿什么去抵御?
纵然宝塔形态力求稳重守成,但面对环球那利刃般的锐角设计和金茂与之并肩形成的庞然双壁,所凝聚的煞气,已非“稳”字所能化解。
那煞气如无形的双刃巨斧,携开天辟地之势劈砍下来,区区一座宝塔,如何抵挡其锋芒?
两座巨楼之间形成的巨大空隙,宛如天地裂开的一道漆黑伤口,正是风水上大凶的“天斩煞”!
其所向之处,凶煞气流如同决堤的狂澜,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甚至不远处东方明珠那圆润的球体,其原本舒展的气势亦被这两柄“利刃”压抑得黯淡无光。
张天师并非不通世务的山野之人,懂得审时度势。他强压下心头翻滚的复杂情绪,努力挤出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谦卑与讨好:“师弟慧眼如炬,洞若观火!不知……不知可有妙计能解此困厄?”
他眼巴巴地望着陈满仓,心中忐忑不安,既期待又惶恐。
陈满仓并未立刻回答。他微微阖眼,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心神去推演下方那风起云涌的煞局。
片刻后,他缓缓摇头,脸色竟比刚才又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悬浮半空显然让他真元损耗甚巨。
他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甚至有些气息不稳:“难。此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仓促间岂有万全之策?”
他深吸一口气,强提精神,“师兄,先带我回你们的据点歇息片刻吧。”
张天师这才猛地注意到师弟脸色的异常,那失血的苍白绝非寻常。他心中一凛,暗骂自己只顾风水局势,竟忽略了师弟长时间维持凌空虚立消耗巨大!
愧疚与担忧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尴尬,他立刻点头,语气里带着真切的焦急:“师弟快随我来!”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迅疾地朝着陆家嘴边缘一处私人会所疾驰而去,不敢再有半分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