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坡上,血腥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弥漫开来。先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血狼帮众,此刻已尽数倒在血泊与尘土之中,哀嚎遍野,再无半点凶悍之气。那刀疤脸首领更是面如金纸,气息奄奄,七窍不断溢出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沈渊蹲在他面前,眼神冰冷如刀,没有半分怜悯。“说,谁指使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直接敲击在刀疤脸濒临崩溃的神魂上。
刀疤脸艰难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对冰璃那非人力量的恐惧,以及对死亡的极致畏惧。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在沈渊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生不出丝毫隐瞒的勇气。
“是……是……”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努力挤出几个字,“是……侯府……的人……”
“哪个侯府?”沈渊追问,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是……是神侯府……外围……一个管事……找到我们……帮主……说……要……要你的命……”刀疤脸断断续续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还说……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帮主……就派……派我们来了……”
神侯府!果然是铁胆神侯!青龙的招揽被自己婉拒,这位权倾朝野的神侯,转手就派出了地下帮派来灭口?行事如此狠辣直接!
“那个管事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沈渊继续逼问,试图挖出更多细节。
“不……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姓王……留着……两撇……小胡子……左边……眉毛上有颗……黑痣……”刀疤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
沈渊记下这些特征,又问道:“你们如何知道我会来落霞坡?”
“是……是那个……王管事……说的……他说……你今日……午时……必定……会在此地……与一女子……相会……”刀疤脸说完这最后一句,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沈渊站起身,脸色阴沉。神侯府不仅知道他与冰璃的会面,连时间地点都如此精确!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的行踪,从离开千户府那一刻起,就完全在神侯府的监视之下!甚至可能更早!
是青龙?还是神侯府在锦衣卫内部,乃至他身边安插了其他眼线?
沈渊快速搜查了一下刀疤脸和其他几个尚有气息的匪徒身上,除了些许金银和血狼帮的身份令牌,再无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他不再停留,立刻转身离开落霞坡。
返回千户府的路上,沈渊刻意绕了几个圈子,运用反追踪的技巧,仔细感知着周围。果然,他察觉到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始终远远地吊在他身后,如同跗骨之蛆。这些盯梢者极为谨慎,距离保持得很好,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沈渊心中冷笑,并未打草惊蛇。他现在羽翼未丰,还不是和神侯府正面冲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并如期前往西山,进入星隐村。只有获得父亲的确切线索和更强的力量,他才有在这京城漩涡中立足乃至破局的资本。
回到府中,沈渊立刻下令,以整肃防务、清查奸细为由,对千户府内外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筛查,并更换了一批外围护卫。他心知这未必能完全清除神侯府的眼线,但至少能起到一定的震慑和干扰作用。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波澜不惊。沈渊深居简出,除了处理必要的公务,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中修炼。他不断尝试引导那缕星神道则的残余与混沌内力更深层次地融合,同时借助绣春刀吸收星力。进展依旧缓慢,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那股“秩序净化”之力的掌控,似乎精微了一丝,内力也更加凝练浑厚。
期间,青龙并未再找他,仿佛那日的招揽从未发生过。东厂也异常安静。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沈渊更加警惕,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
七日之期,转瞬即逝。
月隐星繁之夜,子时将至。沈渊换上一身利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将绣春刀仔细佩戴好,又将冰璃给予的那枚星引符贴身收藏。他并未告知任何人去向,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千户府,直奔西山。
按照地图和冰璃的指引,他来到西山脉深处一处人迹罕至的幽谷。谷中雾气弥漫,即使在星辉之下,也显得朦胧不清。谷地中央,有一片乱石滩,几块巨大的岩石以一种看似杂乱,实则隐含某种玄奥规律的方式矗立着。
子时正刻,天穹之上,繁星格外璀璨,道道星辉如同银纱般垂落。
沈渊取出那枚星引符。符箓刚暴露在空气中,便自动散发出柔和的、与天上星辉同源的光芒。它仿佛活了过来,脱离沈渊的手掌,悬浮在半空之中,缓缓旋转。
随着符箓的旋转,那几块巨大的岩石仿佛受到了牵引,表面竟也亮起了微弱的星光纹路!这些纹路彼此勾连,与天空中的某些星辰遥相呼应。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乱石滩中央的空间开始扭曲、荡漾,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个由纯粹星光构筑而成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椭圆形门户,缓缓浮现!门户之内,是一片深邃、璀璨、仿佛由无数星辰组成的漩涡通道,散发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星路!这就是通往星隐村的星路!
沈渊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星光门户之中。
踏入星路的瞬间,沈渊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置身于一条由光与时间构成的河流之中。四周是飞速掠过的星辰光点,浩瀚、神秘,让人心生敬畏。他紧紧握着绣春刀,体内混沌内力与那缕星辉自发流转,护住周身,抵御着穿梭空间带来的巨大压力和不适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年,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并迅速扩大。
沈渊一步踏出,强烈的失重感消失,双脚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他稳住身形,定睛看去,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盆地,天空并非外界的漆黑夜空,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覆盖着一层流动星辉的穹顶,柔和的光线洒落,让谷内如同白昼。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蕴含着浓郁而纯净的天地元气,更有一丝丝精纯的星辰之力弥漫其间,呼吸一口,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内力隐隐活跃。
谷中草木葱茏,奇花异草遍地,许多都是外界早已绝迹的灵植。远处,依山傍水,坐落着一些古朴的石屋和木楼,风格迥异于外界,带着一种远古的沧桑感。更远处,山谷的中心,矗立着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巨碑,通体仿佛由某种黑色晶石铸成,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繁复的银色光纹,如同活着的星河!那便是星隐村世代守护的——星碑!
此刻,冰璃就站在不远处,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她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看到沈渊出现,微微颔首:“沈千户,欢迎来到星隐村。”
沈渊压下心中的震撼,拱手道:“有劳冰璃姑娘。”
“请随我来,村长已在星碑下等候。”冰璃转身,引着沈渊朝着那巨大的星碑走去。
沿途,沈渊能看到一些星隐村的村民。他们大多穿着简单的麻布或兽皮衣物,神态安宁,眼神清澈,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星辰之力的波动,显然都修炼有特殊的功法。他们看到冰璃和沈渊,并未过多惊讶,只是友善地点点头,便各自忙碌。
这里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与外界京城的喧嚣诡谲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快,两人来到了星碑之下。靠近了看,这星碑更加宏伟壮观,其上流淌的银色光纹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看久了竟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神魂都要被吸进去的感觉。
星碑基座前,盘坐着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却带着无尽沧桑的老者。他闭着双目,仿佛与整个星碑、与这片山谷天地都融为一体。
冰璃恭敬地行礼:“村长,沈千户到了。”
灰袍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睛并非寻常老人的浑浊,而是如同两颗浓缩的星辰,深邃、浩瀚,仿佛能看穿过去未来。
他目光落在沈渊身上,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孩子,你来了。老夫星玄,忝为星隐村此代村长。你身上的星源,虽微弱,却让老夫感受到了久违的……故乡的气息。”
然而,他这话音刚落,眉头却忽然微微一皱,那星辰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抬头望向山谷入口的方向,沉声道:
“有外人强行闯阵!好浓的幽冥死气……是幽冥教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几乎同时,谷口方向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轰鸣,以及阵法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紧接着,一股浓郁如墨、充满了怨毒与死寂的幽冥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灌入了这片宁静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