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会开花的仙人掌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的甜香钻进教室，生物老师抱着纸箱走进来的时候，林晓妍正托着下巴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阳光透过叶脉在她的练习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直到“领养植物”四个字飘进耳朵里，她才猛地坐直了身子。
“每人选一盆植物带回家养护，两个月后我们要观察生长情况，还要写观察日记。”老师把纸箱放在讲台上，掀开盖子的瞬间，满教室都是泥土的湿润气息。同学们涌上去挑选，多肉的肥厚叶片、绿萝的垂吊藤蔓、薄荷的清凉气味很快被一抢而空，等林晓妍挤过去时，箱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盆仙人掌。
灰绿色的球体约莫拳头大小，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尖刺，顶端还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沙土，像个刚从沙漠里跋涉来的小勇士，倔强地挺着圆滚滚的身子。旁边的李雪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晓妍，你怎么选这个呀？仙人掌又不好看，而且我妈说这种植物根本不会开花，养着多没意思。”
林晓妍却觉得这盆仙人掌莫名顺眼，她小心翼翼地托着塑料花盆，指尖避开那些尖刺，轻声说：“可是它很特别呀，你看它的刺多精神，说不定能开花呢。”她把仙人掌抱在怀里，走出教室时，风刚好吹起她的校服裙摆，怀里的小生命像是有了温度，轻轻贴着她的胳膊。
回到家时，张妈正在客厅打扫卫生，看见她抱着花盆回来，笑着接过拖鞋：“小姐今天怎么带了盆仙人掌回来？是学校的作业吗？”林晓妍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跑上楼，径直走到书桌旁。书桌靠窗的位置原本摆着一个陶瓷笔筒，她仔细地把笔筒挪到书架上，又用湿巾把窗台擦得一尘不染，才小心翼翼地将仙人掌放上去。
阳光正好落在仙人掌的球体上，灰绿色的表皮泛着淡淡的光泽，尖刺在光线下像撒了层碎银。林晓妍趴在书桌上，下巴抵着胳膊，盯着仙人掌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数学小测的成绩，忍不住小声说：“仙人掌，我今天数学考了80分呢，上次才考了65分，苏先生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开心的。”
她口中的苏逸辰，是父亲的世交之子，半年前开始暂时住在林家。他总是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说话时语气淡淡的，看起来有些严肃。林晓妍平时见了他，总是规规矩矩地叫“苏先生”，偶尔鼓起勇气跟他分享学校的事，他也只是点点头，很少多问。可即便这样，林晓妍还是愿意跟他分享小事，就像现在对着一盆仙人掌，也会提起他。
“对了，李雪说你不会开花，”林晓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仙人掌旁边的土壤，生怕碰到尖刺，“可我觉得你肯定能开花，你要加油呀，等你开花了，我就带你去给苏先生看。”说完，她起身去卫生间接了点水，小心翼翼地浇在花盆里，直到看见土壤微微湿润，才停下手。
从那天起，照顾仙人掌成了林晓妍每天的固定任务。早上起床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书桌前，看看仙人掌有没有变化，然后用小喷壶给土壤喷点水；晚上做完作业，她会对着仙人掌絮絮叨叨说半天话，有时是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有时是遇到的小烦恼，甚至连同桌上课偷偷吃零食被老师发现这样的小事，也会讲给它听。
有一次，她数学题做不出来，对着练习册皱着眉叹气，转头看见窗台上的仙人掌，又忍不住开口：“仙人掌，这道几何题好难啊，辅助线怎么画都不对，苏先生以前好像说过他数学很好，可是我不敢问他……”正说着，房门被轻轻敲了敲，林晓妍吓了一跳，赶紧把练习册合上，就看见苏逸辰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
“张妈说你还没喝牛奶。”他把牛奶放在书桌上，目光扫过摊开的练习册，又落在窗台上的仙人掌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时候的花盆还是学校发的塑料盆，边缘有些变形，颜色也褪得发灰，确实不怎么好看。林晓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赶紧把仙人掌往窗边挪了挪，小声说：“苏先生，这是我领养的植物，老师让我们养两个月。”
苏逸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林晓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她还以为他会多问一句关于仙人掌的事呢。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忽然又想起刚才对着仙人掌抱怨花盆丑的事，脸颊微微发烫，幸好苏先生没听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晓妍的观察日记写了满满好几页，仙人掌却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灰绿色的球体，尖刺也没变长多少。她有点着急，每天浇水的次数也多了些，直到有天放学回家，推开房门的瞬间，她愣住了。
原本摆在书桌旁窗台上的仙人掌，被挪到了房间另一侧的大窗台上，那里阳光更充足，视野也更好。而那个她抱怨了好几次的塑料花盆，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青蓝色的瓷盆，盆沿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纹路里还描了淡淡的金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瓷盆的底部有几个小小的透气孔，显然是专门用来养花的。
林晓妍正盯着瓷盆发呆，就听见窗边传来打电话的声音。苏逸辰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手机贴在耳边，侧脸沐浴在夕阳的光线里，柔和得不像平时那个严肃的苏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林晓妍耳朵里：“对，就要上次在花卉市场看到的那种青瓷盆，底部一定要带透气孔，尺寸跟之前说的一样，适合养仙人掌……嗯，麻烦尽快送过来，谢谢。”
挂了电话，苏逸辰转过身，正好对上站在门口的林晓妍。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像是被抓包了什么秘密，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张妈说你原来的花盆裂了，我刚好路过花卉市场，就顺便买了个新的。”
林晓妍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记得上周苏逸辰来房间拿文件时，她确实对着仙人掌抱怨过塑料盆丑，还说要是有个好看的瓷盆就好了，当时他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她还以为他没在意。原来他不仅听进去了，还特意去买了新的花盆，甚至连底部要带透气孔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谢谢苏先生。”林晓妍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她快步走到窗台边，蹲下来仔细看着青瓷盆。缠枝纹的线条很流畅，摸上去手感细腻，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逸辰，像盛满了星光，“这个花盆真漂亮，我很喜欢。”
苏逸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赶紧移开目光，走到书桌旁拿起她摊在桌上的生物课本，翻开其中一页，指了指上面的内容：“老师说仙人掌是沙漠植物，耐旱，要少浇水，你之前浇水太频繁了。”
林晓妍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课本上确实写着“仙人掌根系怕涝，每周浇水一次即可”。她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暖暖的——原来他不仅买了花盆，还特意去看了生物课本，甚至可能还问过老师怎么养仙人掌。她小声应道：“哦，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少浇水的。”
从那天起，林晓妍发现仙人掌好像真的开始“努力生长”了。有时她放学回来，会看见青瓷盆里的土壤变得松软湿润，还带着淡淡的泥土清香，显然是有人换过新土；有时清晨醒来，窗台上会摆着一小袋有机肥料，袋子上还贴着一张便签，写着“每周一次，少量施用”，字迹工整好看，正是苏逸辰的字。
她知道这些都是苏逸辰做的，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晚上，她还是会对着仙人掌说话，只是内容里多了些甜甜的期待：“仙人掌，今天的土好软呀，你肯定很舒服吧？你要快点长大，快点长出花苞，开花给苏先生看好不好？他为你做了好多事呢。”
苏逸辰也好像多了个“小任务”，每天早上会绕到林晓妍的房间门口，假装路过，其实是想看看仙人掌的情况。有时林晓妍起得早，会正好撞见他站在窗台边，手指轻轻拂过青瓷盆的边缘，眼神温柔得不像话。看见她进来，他会赶紧收回手，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只留下耳根淡淡的红晕。
有一次周末，林晓妍在家写作业，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走到窗边，看见苏逸辰蹲在楼下的花园里，手里拿着小铲子，正在挖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手里捧着一把黑色的土壤，快步走回了楼里。林晓妍心里好奇，等他路过自己房间门口时，故意打开门问：“苏先生，你在忙什么呀？”
苏逸辰手里的土壤还沾着露水，他愣了一下，才说：“花园里的腐叶土，适合养仙人掌，给你换点土。”说完，他走进房间，蹲在窗台边，小心翼翼地把仙人掌从青瓷盆里取出来，抖掉根部多余的旧土，再把腐叶土一点点铺进盆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贝。
林晓妍站在旁边看着，阳光落在他的发顶，给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能看见淡淡的阴影，侧脸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她忽然觉得，这样的苏先生，比平时严肃的样子可爱多了。
“苏先生，你好像很懂养花呀。”林晓妍忍不住说。
苏逸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低的：“以前奶奶喜欢养花，跟着学过一点。”他把仙人掌重新种进盆里，又用小铲子把土压实，才站起身说：“腐叶土透气，养分也足，应该能让它长得快一点。”
林晓妍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了小小的涟漪。原来他做的这些，都是因为奶奶曾经教过他养花，而他现在，把这些温柔都给了她的仙人掌。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深秋的阳光变得柔和，林晓妍每天早上还是会第一时间去看仙人掌。这天早上，她刚走到窗台边，就看见仙人掌的顶端，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粉白色花苞。
花苞约莫黄豆大小，裹着一层薄薄的鳞片，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藏在尖刺中间，却又忍不住露出一点点温柔的颜色。林晓妍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了这个小小的生命。她盯着花苞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着青瓷盆就往书房跑。
苏逸辰正在书房看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妍推开门，兴奋地把花盆举到他面前，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苏先生，你看！你快看！它要开花了！它真的要开花了！”
苏逸辰放下手里的文件，目光落在花盆里的花苞上。粉白色的花苞在灰绿色的球体顶端，显得格外娇嫩，阳光照在上面，能看见鳞片上细细的绒毛。他抬起头，看向林晓妍，她的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盛满了星星。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嗯，很漂亮。”
林晓妍抱着花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叽叽喳喳地跟他说：“我就知道它会开花的，李雪还说它不会开呢！你看这个花苞，是不是很可爱？等它开花了，我们要不要拍张照片？还要写在观察日记里，老师肯定会表扬我的！”
苏逸辰听着她的话，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笔，在文件上轻轻划了一下，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和仙人掌上。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板上，温馨得像一幅画。
那天晚上，林晓妍做了个甜甜的梦。梦里，她的仙人掌开花了，不是一朵，而是满盆的花，粉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漫天的繁星，照亮了整个房间。苏逸辰站在星光下，穿着白色的衬衫，没有戴眼镜，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向她伸出手：“晓妍，你看，它开花了。”
林晓妍笑着跑过去，手里还捧着那个青瓷盆，花盆里的仙人掌还在不断开花，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像一场温柔的雪。她抬头看着苏逸辰的眼睛，里面映着漫天的星光，也映着她的身影。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林晓妍揉了揉眼睛，赶紧跑到窗台边，看着那个小小的粉白色花苞。花苞好像又大了一点，鳞片微微张开，像是随时都会绽放。她趴在窗台上，对着花苞小声说：“仙人掌，你要快点开花呀，我还想让苏先生看到你最美的样子呢。”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房间里的温柔。林晓妍知道，不管仙人掌什么时候开花，这段带着期待和温柔的时光，都会成为她心里最珍贵的回忆。而那个总是默默付出的苏先生，也像这盆仙人掌一样，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她心里，种下了一朵温柔的花。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妍每天都在期待花苞绽放。苏逸辰也会每天过来看看，有时会站在窗台边，跟她一起盯着花苞，偶尔还会说一句：“好像又大了一点。”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清晨，林晓妍刚睁开眼睛，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她赶紧跑到窗台边，看见仙人掌顶端的花苞，已经完全绽放了。
粉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像一朵小小的莲花，中间的花蕊是淡黄色的，沾着一点点晶莹的露水。花香很淡，却很清新，弥漫在房间里，让人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林晓妍兴奋地拿起手机，对着仙人掌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拿着手机跑到书房。苏逸辰正在看书，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激动地说：“苏先生，你看！它开花了！真的开花了！”
苏逸辰放下书，接过手机。照片里的仙人掌，在青瓷盆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粉白色的花朵像个小太阳，温暖又明亮。他抬起头，看向林晓妍，眼睛里带着笑意：“真的很漂亮，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林晓妍点点头，拉着他的袖子说：“我们去看看吧，它现在还开着，花香好香呢。”
苏逸辰站起身，跟着她走到房间里。阳光落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