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包厢的门被侍者轻轻推开时，一股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烟味与醇酒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将走廊里的微凉驱散。林晓妍下意识地拢了拢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指尖触到面料上细腻的提花纹路，却没能抚平心底蔓延开的局促。
这是她第一次跟着顾宇轩参加如此规格的行业聚会。地点定在市中心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顶阁”，包厢名“揽月”，光听名字便透着几分奢靡。推门而入的瞬间，水晶吊灯的光芒铺天盖地洒下，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落在每个人的衣摆、发梢与举杯的指尖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包厢极大，呈半弧形排布的真皮沙发围绕着中央的红木长桌，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冷盘与各色酒瓶，从威士忌到勃艮第红酒，再到包装考究的白酒，琳琅满目，光是看着便让人感受到这场聚会的分量。
烟雾在灯光下缓缓流动，像一层朦胧的纱，将席间的交谈声、杯盏碰撞的脆响、偶尔响起的爽朗笑声都揉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林晓妍有些喘不过气。她本不是喜欢这种喧闹场合的人，若不是顾宇轩前一晚特意打电话询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她无法拒绝的坚持，她此刻大概还在公寓里看着书，或是泡一杯热茶，享受属于自己的安静夜晚。
“别紧张，跟着我就好。”顾宇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林晓妍侧头看他，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手工定制西装，剪裁利落，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衬衫是浅灰色的，领口系着一条暗纹领带，没有过多花哨的装饰，却自带着一种久经商场的从容与矜贵。他刚与人寒暄完，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浅笑，指尖夹着的雪茄尚未点燃，只是随意地放在手边的烟灰缸旁。
林晓妍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目光却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她总觉得，在这样的场合里，自己与顾宇轩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他是众星捧月的顾氏集团总裁，是这个行业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她只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设计工作室的主理人，资历尚浅，名气寥寥。若不是半年前那个偶然的合作项目，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走进这样的圈子，更不会与顾宇轩产生交集。
侍者适时地走了过来，递上一杯鲜榨橙汁，林晓妍道谢接过，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稍微安定了些。她端着果汁，悄悄退到角落的沙发边坐下，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意气风发，穿着考究，谈吐间带着商界人士特有的精明与圆滑。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最新的行业动态、潜在的合作项目，或是一些她不甚了解的高端话题，那些话语里夹杂着专业术语与隐晦的试探，让她像个局外人，插不上半句话。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顾宇轩的身影。他被几位中年男人围在中央，其中既有她在行业报告里见过的知名企业董事长，也有手握重要资源的投资人。顾宇轩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从容不迫地应对着各方的寒暄与提问。有人敬他酒，他便礼貌性地举杯，浅酌一口，动作优雅而不失分寸；有人与他探讨合作细节，他则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语气笃定，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掌控全局的气场。
可即便如此忙碌，林晓妍还是察觉到，顾宇轩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稍纵即逝，却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局促。有一次，她正好抬头，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他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在询问她是否还好，那一瞬间，林晓妍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她知道自己不该对这种目光过度解读。顾宇轩大概只是出于礼貌，毕竟是他带自己来的，自然要顾及她的感受。可心底那一丝莫名的悸动，却像春天里悄悄冒头的嫩芽，怎么也压不住。她想起半年前合作时的场景，他总是那么严谨认真，对设计细节要求极高，偶尔也会因为她的一个巧妙构思而露出赞许的笑容。那时她只觉得他是个严厉的合作伙伴，可随着接触渐多，她渐渐发现了他不苟言笑外表下的细心与温柔——会在她加班赶方案时让人送来热咖啡，会在项目遇到瓶颈时给出精准的建议，会在她不小心崴了脚时，默默让人送来消肿的药膏。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一颗颗散落的星辰，在她心里渐渐汇聚成一片微光。只是她一直不敢多想，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就像此刻，他站在人群中央，光芒万丈，而她只能缩在角落，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顾总，真是年轻有为啊！”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林晓妍的思绪。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笑着拍了拍顾宇轩的肩膀。那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几分酒意，眼神却依旧精明。林晓妍认出他，是业内有名的建材供应商王总，据说手里握着好几条重要的生产线，不少大企业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顾宇轩浅笑回应：“王总过奖了，比起您在行业里的深耕，我还差得远。”他举杯与王总碰了一下，“这杯我敬您，感谢您一直以来对顾氏的支持。”
“哎，顾总客气了！”王总仰头喝了一口酒，哈哈一笑，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了角落的林晓妍，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顾总身边向来清净，今天怎么带了位这么漂亮的小姐？看着面生得很，是您公司的新人？”
他的声音不算小，周围几位正在交谈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晓妍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让林晓妍瞬间浑身紧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冰凉的触感也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解释，说自己只是顾总的合作方，并非公司员工，可话到嘴边，却被王总的动作打断了。
王总端着自己的酒杯，径直朝着林晓妍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带着几分酒意的虚浮，身上的酒气与雪茄味混合在一起，随着他的走近，愈发浓烈。林晓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握着果汁杯的手指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王总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客套的笑容，目光却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打转，从她的眉眼到她的裙摆，那毫不掩饰的打量让林晓妍很不舒服，只想避开。
“我叫林晓妍。”她小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晓妍？好名字！”王总哈哈一笑，随即把自己的酒杯往她面前递了递，杯中的白酒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溅出几滴酒液，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淡淡的湿痕。浓烈的白酒气味扑面而来，带着辛辣的刺激感，让林晓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几乎要贴到沙发扶手上。
“既然跟着顾总来，就是缘分！”王总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酒杯依旧停在她面前，“林小姐，陪我喝一杯？我可是很久没见过顾总带女伴出席这种场合了，不给我个面子？”
周围的目光更加集中了，有人露出了看热闹的笑容，有人则抱着胳膊，等着看林晓妍如何应对。林晓妍的脸颊涨得通红，窘迫得无地自容。她酒精过敏，平时滴酒不沾，就算不过敏，面对这种带着强迫意味的劝酒，她也实在无法接受。
她张了张嘴，想要委婉拒绝：“王总，对不起，我……”
可话还没说完，王总便皱了皱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悦：“林小姐这是不给我面子？还是觉得我这杯酒配不上你喝？”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商界大佬特有的威压，“顾总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识趣？”
林晓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知道王总在行业里的分量，若是直接拒绝，恐怕会得罪他，甚至可能影响到顾宇轩与他的合作。可让她喝酒，她实在做不到。两难之下，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顾宇轩的方向，带着一丝求救的意味。
顾宇轩此刻已经结束了与旁人的交谈，正朝着这边走来。他的步伐不快，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可林晓妍却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刚才王总走向她时，他便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只是碍于场合，没有立刻过来。可当他看到王总强行劝酒，看到林晓妍苍白的脸色与窘迫的神情时，那一丝冷意便悄然蔓延开来，取代了之前的温和。
“王总，”顾宇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让喧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了几分，“她不能喝酒。”
王总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顾宇轩，脸上的不悦瞬间收敛，换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顾总，我就是跟林小姐喝杯酒，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顾宇轩走到林晓妍身边，很自然地站在了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他的身形挺拔，像一堵坚实的墙，瞬间隔绝了王总的目光与压迫感。林晓妍看着他的背影，深蓝色的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膀，莫名地让她感到一阵安心，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顾宇轩接过王总递到林晓妍面前的酒杯，指尖握住冰凉的杯身，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王总，晓妍酒精过敏，喝不了酒。这杯我替她喝，您看行吗？”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给足了王总面子，可话语里的护着意味却显而易见。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在顾宇轩与林晓妍之间来回打量，似乎在揣测两人的关系。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幕，显然对顾宇轩如此维护一个“陌生女孩”感到好奇。
林晓妍站在顾宇轩身后，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雪茄的余味，驱散了空气中浓烈的酒气，让她紧绷的呼吸渐渐平稳。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就在自己身侧，微微抬起，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那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陌生而温暖，让她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王总沉默了几秒，随即哈哈一笑，拍了拍顾宇轩的胳膊：“既然顾总都这么说了，那当然行！看来林小姐在顾总心里，分量可不一般啊！”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目光却依旧带着探究。
顾宇轩没有回应他的调侃，只是对着他举了举杯，语气平静：“王总，我敬您。”话音未落，他仰头便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那是满满一杯高度白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顾宇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向来酒量不错，可如此空腹喝下一杯高度白酒，还是有些扛不住。
林晓妍看着他仰头喝酒的样子，喉结滚动，动作干脆利落，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想说些什么，想告诉他不用这样，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在这样的场合，她的拒绝似乎显得格外无力，而顾宇轩的做法，无疑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保护。
王总看着顾宇轩喝完酒，满意地点点头：“顾总果然爽快！够意思！”他又看向林晓妍，脸上的笑容温和了些，“林小姐，刚才多有冒犯，你可别往心里去。既然不能喝，那我就不勉强了。”
林晓妍连忙摇摇头，小声说：“没关系，王总客气了。”
顾宇轩放下酒杯，转头看向林晓妍，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关切：“没事吧？”
林晓妍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温柔与担忧太过真切，让她有些慌乱，连忙低下头：“我没事，谢谢你，顾总。”
“不用谢。”顾宇轩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这里太闷，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林晓妍刚想点头，就听到旁边有人笑着起哄：“顾总，这才刚开始呢，怎么就要带林小姐出去啊？是不是怕我们吓到林小姐？”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企业家，与顾宇轩私交不错，语气里满是调侃。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包厢里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只是那些目光落在林晓妍身上时，多了几分暧昧与好奇。
“就是啊，顾总，快给我们说说，林小姐到底是您的什么人啊？这么护着？”
“看顾总的样子，分明是对林小姐有意思啊！”
“林小姐这么漂亮，又有气质，配顾总刚好！”
起哄声此起彼伏，林晓妍的脸瞬间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尖，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下意识地往顾宇轩身边靠了靠，寻求一丝安全感。
顾宇轩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着他的回答。林晓妍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期待，想知道他会如何介绍自己。
是普通的合作方？还是仅仅是朋友？
顾宇轩低头看了一眼身边局促不安的林晓妍，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受惊的蝴蝶，脸颊红得可爱。他的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柔软的情绪，那种想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的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席间的众人，语气平淡却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林晓妍，是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五个字，不重不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包厢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了然。“很重要的人”，这个称呼既没有明确说是恋人，却比任何称呼都更让人浮想联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视与笃定。
林晓妍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宇轩。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好看，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包厢里的喧闹声、笑声、杯盏碰撞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尴尬、羞涩、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动，像无数条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困难。她想避开众人探究的目光，想逃离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场合，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顾宇轩感受到了她的僵硬，侧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神里带着安抚：“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她慌乱的心底。林晓妍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星光，温暖而坚定，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安定了些。
只是，那股悄然滋生的心动，却像破土而出的幼苗，再也无法抑制地疯长起来。她知道，从顾宇轩挡在她身前替她喝酒，从他说出那句“很重要的人”开始，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包厢里的起哄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祝福与善意。王总笑着拍了拍顾宇轩的肩膀：“顾总藏得够深啊！既然是重要的人，那我可不敢再怠慢了。林小姐，刚才的事，我再跟你道个歉。”
林晓妍连忙摇摇头，脸颊依旧发烫：“王总不用客气，真的没关系。”
顾宇轩替她挡掉了接下来递来的酒杯，语气温和却坚定：“她确实不能喝酒，各位要是想喝，我来陪大家。”
众人见状，也不再勉强林晓妍，转而围着顾宇轩敬酒。顾宇轩从容应对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眉宇间渐渐染上了一丝酒意，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林晓妍，时不时地看向她，确认她是否安好。
林晓妍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端着那杯早已没有温度的果汁，却一口也喝不下去。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宇轩的身影，看着他与人谈笑风生，看着他举杯饮酒，看着他偶尔投来的关切目光，心底的悸动像潮水般起起落落。
她知道这场酒局对顾宇轩来说很重要，关乎着后续的合作与资源。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分心，不该对顾宇轩产生这样的心思，可那种被人珍视、被人保护的感觉，太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