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被“死亡芭比粉”笼罩的西装店回来后,整个下午,佘赋周身持续散发着一种肉眼可见的低迷气压。
他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是妖管局配发的专用终端屏幕,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关于近期城市东南象限异常能量波动溯源分析报告(加密版)》。
然而,这份平日里能让他立刻进入高度专注状态的报告,此刻上面的字符仿佛都在跳舞,整整半小时,页面愣是没有被滑动一下。
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雪松,但那微微下沉的肩膀和过于静止的姿态,无不透露着主人内心的波澜壮阔。
而事件的另一位亲历者兼首席观察员——蓝酥酥同志,则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客厅那个巨大的、毛茸茸的懒人沙发里。
她怀里抱着平板电脑,屏幕上展示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电子婚礼请柬模板,从古典优雅到现代简约,一应俱全。
但如果你仔细看她的眼神,就会发现那焦点根本不在屏幕上——她的瞳孔微微发散,嘴角时不时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又迅速被她压下,显然,她的思绪早已飘远,正沉浸在疯狂的内心小剧场里,对着下午试衣间里的“名场面”进行着多机位、慢动作、循环回放,并且配上了无比详尽的吐槽弹幕和夸张音效。
蓝酥酥内心的放映厅正在火热营业:
【镜头特写】佘赋看到荧光粉领结瞬间石化的俊脸……「咔哒!」(冰冻音效)
【镜头拉近】那对失去控制、高频抖动的猞猁耳朵……「嗡嗡嗡——嗖——!」
【全景镜头】冷峻黑西装与死亡芭比粉的史诗级碰撞……「哐当!噼里啪啦!」
「噗哈哈哈——!」内心的小人笑得捶地打滚,「不行了不行了!光是回想一下,笑点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直接炸开!这后劲也太足了!」
她偷偷抬起眼,瞄向书桌方向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
嗯,脊背还是很直,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那对总是诚实地反映主人内心情绪的、毛茸茸的猞猁耳朵,此刻正有些无力地微微向后撇着,耳廓边缘甚至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耷拉,整体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混合了郁闷、委屈、以及尊严受挫的复杂情绪。
「哎呀呀,」蓝酥酥心里咯噔一下,泛起一丝小小的愧疚,「好像真的打击到我家冷面猞猁的自尊心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虽然那个场面真的真的非常好笑,堪称本年度最佳喜剧片段,但……自家这只脸皮其实有点薄、又格外注重形象的猞猁先生,也是需要小心维护一下他那高冷面子的嘛。」
这么一想,蓝酥酥立刻放下了手中只是个道具的平板电脑,像只真正的小狐狸一样,手脚并用地从懒人沙发里爬出来,悄无声息地蹭到佘赋身边。
她伸出双臂,从后面温柔地环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下巴亲昵地搁在他略显僵硬的肩膀上,声音放得又软又糯,还带着点讨好的小钩子:
“佘赋大人~还在为那个荧光粉的‘邪恶法器’不开心呀?”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问道。
佘赋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又低又沉,几乎是从胸腔里共振出来的:“……嗯。” 声音里夹杂着三分无奈,六分郁闷,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快忘掉它”的期望。
蓝酥酥强忍住再次爆笑的冲动,用自己温热柔软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他有些冰凉的耳廓和耳后敏感的皮肤,继续用能腻死人的声音灌迷魂汤:“别理我哥那个审美掉线、专门以坑妹夫为乐的幼稚鬼!他懂什么呀!我们佘赋大人天生就是衣架子,穿最简单的黑色最好看了!又冷峻,又帅气,气场强大到可以直接去妖管局年终大会上镇场子!哪里需要那些花里胡哨、闪瞎妖眼的东西来画蛇添足嘛!”
这倒不是她为了哄人而说的违心话。
她是真心觉得,当佘赋穿上那身剪裁极致合体的黑色礼服时,宽肩窄腰长腿的优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那种清冷禁欲、仿佛掌控一切又疏离尘世的气质,简直让她小心脏砰砰直跳。
嗯,她家猞猁,稍微认真打扮一下,还是非常非常拿得出手的!绝对能秒杀一众妖界和人类世界的所谓帅哥!
佘赋被她蹭得耳朵和颈侧有些发痒,那点盘踞在心头的浓重郁闷,似乎真的被她这亲昵的举动和真诚的夸奖驱散了些许。
他抬起一只手,覆上她环在自己胸前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指腹,算是回应。
感受到他的态度软化,蓝酥酥立刻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的本性暴露无遗。
她开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起下午的“案发现场”:
“不过说真的哦,你当时那个表情,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又要笑了!”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整个人趴在他背上笑得一颤一颤,“还有你那对耳朵!我的天哪!你知道它们抖起来像什么吗?像那个……那个……动画片里螺旋桨快到模糊、马上就要拔地而起的直升机!嗡嗡嗡嗡的!频率高得我差点想给你计时!我当时真怕我哥灵机一动,往你耳朵上拴两根细线,没准儿你真能凭借耳部动力原地起飞,直接冲破天花板,成为史上第一个因领结而觉醒飞行能力的猞猁!哈哈哈哈!”
佘赋:“……”
他默默地转过头,那双金色的眸子在近距离下显得更加深邃,此刻正带着一丝明显的无奈和无声的控诉,直直地看向她,仿佛在说:你还笑?罪魁祸首的帮凶!
蓝酥酥被他这眼神看得笑得更欢了,简直是乐不可支。
她伸出另一只自由的“魔爪”,精准地袭向他那似乎又开始微微发热的耳朵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
“哎哟,快让我看看,现在好像还有点红红的哦?”她语气里充满了戏谑,“这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来来来,佘赋小朋友,别害羞,告诉酥酥姐姐,当时被强行戴上那个粉嫩嫩‘刑具’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是不是在疯狂刷屏:‘救命!这只狐妖和他妹妹都有毒!’或者‘妖管局救我!这里有狐滥用私刑!’?”
被她微凉的指尖一碰,佘赋的耳朵敏感地剧烈抖动了一下,那抹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廓边缘向中心蔓延,几乎要烧起来。
他一把抓住她那只不断作乱、试图探究他内心“羞耻play”的手,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却又透着一丝纵容的意味:
“蓝、酥、酥。” 他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全名,带着警告。
“在呢在呢!佘赋大人有何指示?”蓝酥酥笑嘻嘻地应着,脸上毫无惧色,甚至带着点“你奈我何”的小得意,“哎呀,别不好意思嘛!抖耳朵多可爱啊!你看夏妍,一发脾气就控制不住冒火星子,差点把宿舍点着多少次了;陶桃姐呢,晒太阳晒舒服了,头顶会无意识地开出一串小桃花,被她自己吐槽是‘植物妖的本能失控’;跟你这一比,你这应激反应只是抖抖耳朵,既不会引发火灾也不会造成植物异象,已经非常克制、非常环保啦!”
她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眼睛弯成了两道狡黠的小月牙,故意压低声音,用说秘密的语气道:“而且,你放心!我这么笑话你,也只会在你面前,关起门来偷偷笑,绝对不会到处宣扬……嗯,虽然可能、也许、大概……已经不小心在‘非正常人类姐妹花’的群里,用文字直播的形式,稍微、略微、带点艺术加工地描述了一下下……” 看着佘赋瞬间眯起的、危险系数飙升的金色眼眸,蓝酥酥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紧急补救,“但我以我九条尾巴的潜力担保!她们绝对绝对不敢当着你的面笑!……呃,大概、可能、或许不敢吧……”
佘赋看着她那副狡黠灵动、明明在认错却更像是在炫耀的模样,心底那最后一点因为“社死”而产生的尴尬和郁闷,竟然奇异地被她这通胡搅蛮缠、插科打诨给搅得烟消云散了。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从背后捞过来,轻松地圈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把下巴轻轻地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像圈住什么稀世珍宝。
“不许再提。”他闷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拿她毫无办法的纵容。
蓝酥酥在他温暖坚实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像只真正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狐狸,乖乖点头,声音也变得含糊:“好嘛好嘛,不提了,把那页翻过去,让它沉入记忆的太平洋底。”
然而,沉默维持了不到三秒钟。蓝酥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如同盛满了星星,充满期待地望进他无奈的金色眼眸:
“那……既然都不提了,作为最后的纪念,我能给你那对‘直升机耳朵’拍张照留念吗?就一张!我发誓设成最高级别密码锁在手机最深处!保证绝不外传!等你以后老了,变成帅老头猞猁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坐在摇椅上,拿出照片回忆,‘看,你年轻的时候,也是会为了一只荧光粉领结就害羞到耳朵失控的纯情小猞猁呢!’多有纪念意义啊!”
佘赋面无表情地抬手,精准地捂住了她那张总能吐出各种“惊世骇俗”提议的小嘴。
“唔唔唔!唔!”蓝酥酥在他怀里扭动挣扎,可惜力量悬殊,抗议无效,只能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瞪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满”和“诉求”。
看着她瞪得圆溜溜的、写满了“你欺负狐”的杏眼,佘赋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冰霜终于彻底融化,掠过一丝极淡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带着安抚的意味,也像是一种无声的求和与妥协。
蓝酥酥立刻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挣扎和“抗议”都停止了。
她心满意足地、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咪,重新窝回他怀里,甚至还蹭了蹭。
嗯,虽然逗弄自家冷面猞猁看他破功是狐生一大乐趣,但懂得见好就收、适时顺毛撸,才是维持和谐夫妻关系的长久之道嘛。
她在心里的那个加密小本本上,用虚拟的笔郑重其事地记下一条最新观察记录:
「猞猁佘赋已确认弱点清单(持续更新中):
1. 荧光粉领结(疑似能引发耳朵失控bug,伴随暂时性表情管理系统宕机)。
2. 怕老婆(存疑,但证据链逐渐完整)的亲亲\/顺毛等亲密接触(具有显着安抚及降怒气值效果)。」
蓝酥酥摸着下巴,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条珍贵的观察记录,或许……在未来应对她那位“宇宙第一帅哥哥”层出不穷的下一轮“婚礼狙击阴谋”时,能成为意想不到的反制武器?
嗯,值得深思,好好谋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