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狭小的电脑维修店里凝固了。柜台上的旧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横亘在林夕与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伙计之间。而门口那两个男人带来的低气压,更是让空气粘稠得几乎无法呼吸。
林夕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为首那名男子口袋里那硬物的轮廓,以及他们眼神中那种职业性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审视。他们甚至没有刻意隐藏身份,这种有恃无恐,反而更令人心悸。“老、老板,你先忙,我的事不急……”林夕试图收回手机,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想要转身离开。
“别急啊,小姐。”为首的男子(姑且称之为甲)向前一步,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脸上甚至挤出一丝看似和善,实则冰冷的笑意,“我们也是修手机的,排队嘛。看你这么着急,肯定是很重要的资料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部手机。年轻伙计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这诡异的场面,手里的螺丝刀都忘了放下。
林夕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硬闯是不可能的,对方有枪。呼救?在这偏僻小镇,面对这两个明显不是善茬的人,恐怕只会让情况更糟。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店铺——柜台、货架、维修工具、那台拆开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伙计手边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是……是啊,很重要的照片……”林夕顺着对方的话,故意示弱,身体微微侧倾,仿佛因为紧张而有些站立不稳,手肘“无意中”碰向了那杯滚烫的茶水!“哎呀!”茶杯被碰翻,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大部分溅在了柜台上,也有一部分溅到了离得最近的男子甲的小腿上!
“嘶——”男子甲猝不及防,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插在口袋里的手也瞬间抽出,想去拍打裤腿上的水渍——就在他手离开口袋的刹那,林夕清楚地看到,那果然是一把紧凑型手枪的枪柄!机会!只有这一瞬间!
几乎在茶水泼出的同时,林夕另一只藏在身侧的手猛地抓起柜台上一把用来清理键盘的、带有金属尖头的小刷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扎向男子甲刚刚抽出的、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噗!”
尖头虽然不锋利,但在林夕拼尽全力的捅刺下,依旧深深扎入了男子甲手腕的皮肉!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剧痛和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发出一声闷哼,动作一滞!“妈的!”另一名男子(乙)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入怀掏枪!
但林夕要的就是这短暂的混乱!她根本不去看结果,在刷子扎出的同时,身体已经如同泥鳅般向侧面一滑,不是冲向门口(那里被乙挡住),而是冲向店铺内侧、通往后面小仓库的那扇虚掩着的门!“拦住她!”男子甲忍痛怒吼。年轻伙计早已吓傻,呆立原地。
男子乙的枪已经掏出,但林夕的动作太快,且利用柜台和货架作为阻挡,他无法第一时间瞄准!“砰!”林夕用肩膀狠狠撞开小仓库的门,冲了进去!几乎在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枪响!子弹打在门框上,木屑纷飞!
仓库里堆满了纸箱和废旧电器,光线昏暗。林夕一眼就看到仓库另一端还有一扇后门!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身后脚步声和怒吼声紧追而至!她拉开门帘,猛地推开后门!外面是一条狭窄、堆满垃圾的后巷!
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同时反手将后门狠狠带上!她看到门边靠着一根生锈的铁棍,想也不想抄起来,别在了门把手上!“哐!哐!”门后立刻传来剧烈的撞门声,铁棍发出令人牙酸的弯曲声,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林夕毫不停留,沿着后巷发足狂奔!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肺部如同风箱般嘶吼,腿上的伤口因为剧烈奔跑而再次崩裂,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听到了身后铁棍被撞飞、门被撞开的巨响,以及更加清晰的追捕脚步声和怒吼!“站住!”“再跑开枪了!”
她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是小镇的主街!清晨的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看到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呼,躲避不及。不能在街上跑!目标太明显!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锁定了一家刚刚开门、正在往外搬货的杂货店。店门口停着一辆卸货用的三轮车,车斗里堆着一些空纸箱。
她如同猎豹般冲刺过去,在路人惊愕的目光中,一个翻身跃入了三轮车的车斗,迅速拉过几个空纸箱盖在自己身上,蜷缩在角落里,屏住了呼吸。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下一秒,两名男子追到了街口,目光凶狠地扫视着街道。“分头找!她跑不远!”脚步声朝着不同方向远去。
林夕躲在散发着霉味的纸箱下,一动不敢动,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能听到杂货店老板疑惑的嘀咕声,以及路人的议论声。
她赌赢了第一步,利用街上的行人和环境暂时摆脱了直接追击。但这里绝对不安全,对方很快会进行地毯式搜索。她必须立刻离开石滩镇!
她悄悄从纸箱缝隙中观察外面,确认那两人暂时不在视线内。然后,她看准时机,如同鬼魅般从车斗中滑出,低着头,混入早起的人流,快速向着镇外走去。
她没有走大路,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镇外农田的小径。手中的手机如同烫手山芋,数据近在咫尺,却无法读取,反而成了招致杀身之祸的根源。
狭路相逢,她凭借机智和一丝运气险险逃脱。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数据如何送出?周屿又在何处?
她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苏醒的小镇,阳光驱散了晨雾,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她转身,再次投入了田野的绿色之中,身影孤单而决绝。烟火之后,并非安宁,而是更加漫长和艰难的亡命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