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雪花,在这荒僻的山林间肆意飞舞,杨柳青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心中那股痛快劲儿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每一声哀嚎都似一记强心针,驱散了些许他周身的疲惫,让他本已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脚步也随之加快,与后方那群陷入绝境的追兵渐渐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此时,武仲星勒住缰绳,停在了混乱的战场边缘,他身旁一个身着甲胄、满脸惊恐的士兵,犹豫再三,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武参军,依小的之见,咱们……咱们还要追吗?这前面那厮邪门得很,也不知还有多少要命的后手,眼下兄弟们折损大半,这种情形实在不宜再贸然追击了。为了武参军的安全着想,咱们还是先撤回去,从长计议吧!”这士兵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哀求,边说边偷瞄武仲星的脸色。
武仲星霍然回头,那目光犹如寒夜中的饿狼,阴鸷冰冷,死死地盯在说话之人的脸上,直盯得那士兵后背发凉,双腿发软。
他又缓缓扫视一圈那些在雪地里痛苦挣扎、身上长满妖异金雾花的同伴,曾经威风凛凛的队伍,如今活着的人已所剩无几,只剩一地惨烈。
突然,那刚提建议的士兵双手抱头,脸上血色尽失,豆大的汗珠滚落,似乎也毒发了。
武仲星见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大喝一声:“废物!”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抓住那人的衣领,猛地一扯。
只见他宽大的袖子里,缓缓爬出一只黑黝黝、黏糊糊的水蛭,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那水蛭仿若有灵性一般,顺着士兵的脖颈蜿蜒而上,士兵吓得浑身颤抖,却动弹不得。
眨眼间,水蛭越变越大,原本黝黑的身躯竟有些微微泛红,像是吸饱了鲜血。
而那士兵的脸色则越加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可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的狰狞却渐渐平缓下来,双眼空洞无神,似被抽干了精气神。
就在这时,水蛭像是狂躁的困兽,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武仲星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嫌弃,剑一挑,将那水蛭狠狠甩在冰冷的地面上。
刚一落地,水蛭便“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大量血水四溅,腥味弥漫。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黑色的浓稠液体,所到之处,雪地滋滋作响,泥土被迅速腐蚀,冒出缕缕黑烟,场景宛如炼狱一般。
那护卫劫后余生,见此情景,吓得瘫倒在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抱拳,向武仲星感谢救命之恩。
武仲星却仿若未闻,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那些倒地不起的护卫。
他俯身蹲下,目光在尸体上一一扫过,喃喃自语道:“倒是小瞧这杨柳青了,耗费了我几种难得的蛊虫,竟还没能拿下他,当真是败坏兴致。”
说着,他顿了顿,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也不知这毒是什么新奇玩意儿,钻研蛊术这些日子,竟从未见过,真真是……”言未尽,意无穷。
随即,他又回过身,面无表情地对着所剩无几的几个手下道:“你们几个,沿着他逃走的方向继续跟着,别跟丢了。我即刻回营,召集一些高手,随后就去找你们。”
一护卫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恭敬问道:“陈参军,那弟兄们的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置?”武仲星眼中瞬间闪过不耐烦,不耐烦地喝道:“我自会处理,别啰嗦,快些去吧!”
待那几人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武仲星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暗灰色粉末,又拿出几只黑色带壳的蛊虫,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地上的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被风一吹,消散在空中,不留一丝痕迹,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一场血腥厮杀。
武仲星望着空荡荡的雪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翻身上马,向着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雪雾,很快就掩盖了他离去的踪迹。
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间横冲直撞,天地间一片苍茫,仿佛只剩下这无尽的风雪和正在亡命奔逃的杨柳青。
他像一只受伤后惊惶失措的孤狼,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狂奔,早已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只觉双腿机械地交替前行,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
此刻,杨柳青的脑海里被一个执念填满,如洪钟大吕般反复回响:跑远些,再跑远些!
狂风好似要将他的呼喊扯碎,可那声音却牢牢扎根心底。
他不敢回头,身后那几个如鬼魅般的追兵,虽在风雪的遮掩下没了清晰身影,偶尔传来的几声模糊嘶吼,却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催促他一刻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照亮了层层雪幕。
就在这时,杨柳青双腿一软,像被抽走了筋骨,直直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刹那间,头部如炸裂般剧痛,仿若千万根钢针齐齐刺入,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几近昏厥。
“不行,绝不能倒在这儿!”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他知道,一旦倒在这冰天雪地中,死亡便会迅速将他吞噬。
他刚刚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寺庙,就如救命稻草般一直驱使他前进。
可此时的他,四肢瘫软无力,每挪动一寸都要使出浑身解数。
他手脚并用,手指抠进冰冷刺骨的雪里,掌心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双腿也在雪地上拖出两道痕迹,一点一点地向着那座寺庙艰难挪去。
寒风如刀,割开他身上的伤口,鲜血洇红了白雪,他却浑然不觉。
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寺庙的轮廓仿若水中月、镜中花,在他逐渐消散的意识里摇曳不定......
杨柳青梦中只觉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点燃,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体内奔涌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好似整个人被丢进了滚烫的开水锅里,肆意烹煮。
难耐的炽热让他理智全无,双手不受控制地撕扯着身上的衣物,一件、两件……直至脱得精光,可肌肤依旧像被炭火炙烤一般,燥热难安。
此时,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疯狂地环顾四周,试图在这荒芜之地找到哪怕一丝水源。
然而,一捧又一捧的水入喉,却丝毫没能缓解体内如焚的焦渴,喉咙依旧干涩得冒烟,身体也愈发滚烫。
颓然跌坐在地的他,意识彻底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