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哥,是我,宋成易。”
宋成易无语,伸手挡开眼前的砖块。
本以为宋晖还是当初那个文弱的书生,没想到眼下的他也变了不少。
身上硬邦邦的不说,还重了不少,自己拖着都嫌沉。
宋晖凑近了去看宋成易那张脸,一双眼睛越睁越大。
“宋!”
一个字刚蹦出来,又被宋成易一把捂住了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跟我来。”
说罢,拉着宋晖进了眼前的角门。
这是一个已经荒废的院子,里面杂草丛生院墙都塌了一半,宋成易带着宋晖进了一个还算坚挺的屋子。
宋晖抬头看了眼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塌了的房梁,
“你,你带我来这儿是要说什么?”
宋成易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蜡烛来,点燃后又用一个满是油污的灯罩罩上。
刚亮上几分的屋子突然又暗了几分。
宋晖一直在盯着宋成易打量。
将近六年了,这小子简直和当初判若两人,看起来成熟不少,也瘦了不少。
整个人脸上带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戾气。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
宋晖知道这样问有些愚蠢,但这明明已经死了近三年的人,突然冒出来也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宋成易轻轻呼了口气,“晖哥,我都站在你面前了,还是鬼不成?”
宋晖看了宋成易好半晌,突然抬手对着他手臂打了一拳,
“你没死干嘛不回家去?
你没死怎么衙门连你的讣告都发到村子里去了?
你没死!你……!”
宋晖说着,竟直接红了眼眶。
想到之前的颠沛流离,想到一村子人的尸骨,他握着宋成易的手臂不住用力,最后竟然先一步虚脱般松了开来。
宋成易也是一言难尽。
简单将自己侥幸活下来,待回到村子时,发现村子已经被屠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你但凡多往林子走一走……”
宋晖重重叹了口气,“那时,我们就在抱山村后的山林里。
是小钰,带着我们活了下来。”
宋晖说到这里,神情都落寞了几分。
“你不知道,你离开后,孟婶子有多难。”
宋晖虽鲜少在村子里生活,但山居那段时间,大家都太过无聊。
女人们凑在一处做活,聊得便是家长里短,而他们说的最多的也是宋家和宋钰。
秦秧回来了也会向他感叹,一边说宋家的不易,一边说宋钰有多厉害。
是以,慢慢的,宋家二房的事情就像是刻在他眼前一般,仿佛他也同经历过他们的苦。
“你不知道,那日讣告送到村子里,孟婶听到你的名字之后心如死灰,回到家就上吊了。
要不是恰好小钰回来,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娘?
“还有柳柳和你儿子,要不是有小钰他们怕是早就饿死了,你大伯一家当真不做人。”
宋晖口中是一声声的叹息,将宋钰回到村中之后所遭遇的事情一件件说了出来。
“我们家和何家,田家也是因为小钰,这才在进了山,侥幸活了下来。
后来因为山中大火,又去了西岭关。
“成易,你说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娘,一路艰难从京中过来,是为了寻个家。
结果,就用那么单薄的肩膀扛起了这几十条的人命。”
宋晖每每想起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恍若幻境,如梦一般。
他甚至有时会觉得,若非是做梦他们一家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宋晖指了指桌面上自己刚握着的砖块,
“就我这身子骨,也是在山上那段时间练出来的。
成易,小钰不容易,你回来了,得替她分担,得好好待她。”
虽说眼下宋钰看起来如日中天,但宋晖却很为她担忧。
若是还在山居时,宋钰面对困难,他们可以站出来说这苦活累活交给他们这些男人。
但眼下,宋钰面对的却早已不是他能触及的东西。
他虽在翰林院,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他总是能听到身旁人对宋钰的各种猜测和侮辱。
猜测她在朝中站位的重要性,侮辱她作为一名女子的身份。
宋晖晖和人争论,甚至翻脸。
可更多的是无力。
宋成易早就想过,宋钰一个人带着娘和柳柳必然不易。
却不想,这不易远比他想象中要难的多。
她做的很好,就算自己当时留在村中,也必然不如她。
可……
儿子???
宋成易愣愣看着宋晖,“你说我儿子?”
原本还满脸颓然的宋晖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意来,
“我都忘了,小石头是你离开之后才出生的。
没想到吧,你有儿子了,他还有个大名,叫:宋景行。”
成易被这一个消息砸的天旋地转,直到将宋晖送走,还久久无法回神。
可他马上又意识到,宋钰不止救下了娘和柳柳,还带着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
他一边因家人的安好而庆幸,一边又对自己那还未蒙面就已经满是恩情的妹妹,充满愧疚。
宋成易暗自攥拳,他得快些脱离二皇子府了。
还有大房一家……
……
天还没大亮。
许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命人牵马。
今日,他打算亲自去一趟田家客栈,看看能不能寻到那第三人的线索。
一行人刚出衙门,就被沈家的年管事拦了下来,他几步走近,压低了声道:
“许参军,杀人凶手,找到了。”
说罢,竟从袖中摸出一个袖箭来。
许准伸手接过,袖箭箭匣打开,里面正躺着几根极细的铁针,和杀死田大庆那根,一模一样。
许准咽了口口水,一脸惊疑的看着年管事,
“这是从哪里来的?”
年管事低声道:“许大人,我家夫人有请。”
许准下马,示意身后的手下们回衙门待命,这才跟着年管事一路直奔沈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