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脊的风雪,似乎随着那黑色旋涡通道的彻底封印而平息了许多。
冰台上残留的社稷江山图烙印与九鼎镇狱符文交织闪烁,散发着镇压一切的永恒气息,再无一丝魔气泄露。
玄武总判魁梧的身影落在冰面上,大地都仿佛微微一沉。
他看了一眼被封印的冰窟,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转向紫衣指挥使,声音洪亮如钟:“紫衣,既然此间事了,金陵那边形势严峻,我得立刻赶回去,那群魑魅魍魉,一日不盯着就要翻天!”
紫衣指挥使微微颔首,星辉笼罩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声音平静无波:“有劳玄武兄万里驰援,金陵重地不容有失,你且先去吧!”
“好,告辞!”
玄武总判也不废话,对着诸葛明等人略一点头,身形一晃,脚下大地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土黄色的涟漪!
嗡!
他的身影瞬间没入大地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圈缓缓平复的符文印记。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位镇守金陵、执掌全国超凡军队的顶级强者,修成九鼎镇狱法象的柱国,能在百忙之中抽身赶来已是极限。
“恭送玄武大人!”
诸葛明等人躬身行礼。
紫衣指挥使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和疲惫不堪的战士们,最后落在被延寿星君陈长青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的姜润月身上。
“诸葛明,善后事宜交给你。伤员尽快救治,阵亡将士……厚恤其家。”
紫衣指挥使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是,属下遵命!”
诸葛明肃然领命。
“破军!”
紫衣指挥使看向姜润月。
“你随我来。”
他的话音未落,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姜润月。
紫衣指挥使身影一闪,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带着她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摇光塔顶层。
宽敞明亮的大客厅内。
陈长青的生命绿光已经散去,姜润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墨蓝色作战服,正盘膝坐在一个特制的疗伤玉台上。
玉台散发着温润的灵气,滋养着她几乎枯竭的经脉,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比之前的状态好了太多。
结丹境的强大恢复力,正在迅速发挥着作用。
紫衣指挥使站在巨大的观景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裂谷深处奔涌的地火红光,星辉笼罩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
“感觉如何?”
他平静的声音响起。
“多谢大人援手,我已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可。”
姜润月声音清冷,带着一丝虚弱。
紫衣指挥使微微颔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可知……监天司长与天琊仙子为何深入昆仑墟?”
姜润月闻言精神一振,强压下身体的虚弱感,清冷的眸子看向那道背影:“师姐与监天司长深入昆仑墟,近一年来音讯全无。此次寒渊脊通道异变,是否与他们有关?他们……到底去做什么了?”
紫衣指挥使转过身,星辉下的目光深邃如海:“他们深入昆仑墟并非寻常探险,而是肩负着一项关乎国运,关乎十数亿同胞安危的绝密使命。”
“关乎国运和十数亿同胞安危?”姜润月心头一凛。
“不错。”
紫衣指挥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们去寻找……禹王九鼎的下落。”
“禹王九鼎?”姜润月瞳孔骤缩!
这个名字,她只在最古老的典籍中见过,传说中大禹治水后,集九州之金,铸造九鼎,象征九州一统,镇压华夏气运!
只是这件真正的镇国神器,早已在先秦时期便已失落,就此成为千古之谜!
“禹王九鼎,乃华夏气运所系,山河社稷之根基!”
紫衣指挥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若能寻回九鼎,集合佛道两脉与我镇国司之力,以九鼎为阵眼,布下覆盖整个华夏山河的‘山河社稷大阵’!”
“届时,神州大地亿万里山河,将真正成为抵御一切外邪、守护亿万生灵的‘绝对安全区’,妖魔邪祟、域外异族,皆难越雷池一步!”
山河社稷大阵!
绝对安全区!
姜润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手笔……太大了!
若真能成功,那将是功在千秋、泽被万世的伟业!
“监天司长,修练的乃是‘混元仪轨法象’,精于推演卜算,洞悉天机。”
紫衣指挥使继续道:“前些年,他耗费百年寿元推演天机,最终算出其中一尊禹王九鼎,失落之地就在昆仑墟深处!”
昆仑墟!
又是昆仑墟!
姜润月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所以,监天司长才亲自出马,并邀请天琊仙子同行,深入昆仑墟,只为寻回那尊失落的神鼎!”
紫衣指挥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然而昆仑墟凶险莫测,时空错乱,法则诡异、妖魔横行,他们进入不久,便失去了联系。”
“此次寒渊脊通道异变,或许……真的与他们触动墟中禁制有关。”
静修室内一片寂静。
姜润月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她的内心,此刻却如同翻江倒海!
禹王九鼎……昆仑墟深处……失落的神鼎……
一个被她刻意遗忘、或者说根本没当回事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那是她之前进入昆仑墟时,曾遇到的那尊巨大无比、刻满鸟兽虫鱼、山川河岳、日月星辰图案的……青铜大鼎!
犹记得当时,帝姬赵灵素那丫头,信誓旦旦地说:“此乃商周重器后母戊鼎,国之瑰宝也!”
姜润月还曾私下里吐槽:“后母戊鼎一直收藏在博物馆,这玩意儿不可能是后母戊鼎,应该是后人仿造的!”
可现在仔细一想,谁家败家子仿造青铜鼎,舍得用那么多天材地宝,甚至还有两块首山铜啊?
“我……靠……”
一个极其荒谬、极其惊悚、让她头皮发麻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那玩意儿……不会……真的是……禹王九鼎之一吧?
姜润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罕见的、名为“心虚”和“惊恐”的表情!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双瞪大的眸子里,写满了“完犊子了”、“闯大祸了”、“这玩笑开大了”的复杂情绪!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紫衣指挥使何等人物?
姜润月那瞬间的表情变化,虽然极其细微,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显眼!
他深邃的星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破军,你……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
姜润月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和……颤抖!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不敢与紫衣指挥使对视。
“只是……只是觉得此事太过重大,有些……震惊。”
“嗯!”紫衣指挥使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得姜润月后背冷汗都快下来了。
“此事乃绝密,不可外传。”
紫衣指挥使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你且安心休养,待你伤势恢复之后,或许……还有重任相托。”
“是……大人。”
姜润月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紫衣指挥使不再多言,身影如同融入星光般,缓缓消散在静修室内。
直到那股浩瀚的威压彻底消失,姜润月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玉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
“后母戊鼎……”
姜润月嘴角抽搐,内心疯狂刷屏。
“我靠,那玩意儿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禹王九鼎之一吧?”
“帝姬管那玩意儿叫后母戊鼎?谁家后母戊鼎长那样?谁家后母戊鼎能成精啊?”
“我踏马的,该不会把镇国神器给……搞炸了吧?”
“监天司长和师姐他俩,在昆仑墟里掘地三尺、冒着生命危险要找的宝贝,被我搞炸了,残骸当废品捡了出来?”
“紫衣大人刚才那眼神……深邃得跟星空似的……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是不是闻到我身上有青铜味儿?是不是算出来我把鼎毁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篓子捅到天上去了,这已经不是捅马蜂窝了,这是把凌霄宝殿的房顶给掀了啊!”
“可是……不对啊!”
一个微弱的、试图自救的念头挣扎着冒出来:“那可是禹王铸造的镇国神器,传说中镇压华夏气运的存在,怎么可能跟酒酿区的魔怪们同归于尽?这脆皮程度也太离谱了吧?豆腐渣工程也没这么渣啊!”
“还是说……”
姜润月眼神古怪起来:“我遇到的那件,根本就是个高仿A货?真正的禹王九鼎一直都藏在昆仑墟某个犄角旮旯里,压根就没出世?”
“帝姬虽然不靠谱,但这次歪打正着蒙对了?那玩意儿或许真是个仿品?”
她清冷的脸上,此刻表情堪称精彩纷呈——震惊、懊悔、心虚、惊恐、以及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古怪(万一是假的呢?)。
几种情绪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在她那张平时波澜不惊的脸上,混合出一种极其罕见的……生无可恋。
她默默地、机械式地伸出手,端起玉台旁小几上那杯陈长青留下的、散发着药香的温补药茶,动作僵硬得像个刚上发条的机器人。
她需要压压惊,急需!
这信息量太大,cpU都快干烧了!
她战术性地、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药茶。
“噗——!!!”
下一秒,她差点把嘴里的药茶连带着cpU一起喷出来!
因为她眼角的余光,赫然瞥见静修室门口,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此刻正鬼鬼祟祟地探进来!
帝姬赵灵素!
那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小脸上,此刻正挂着一种……极其谄媚、极其狗腿、写着“我有事相求”的灿烂笑容!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如同两颗亮晶晶的黑葡萄。
“润月姐姐!”
帝姬的声音甜得能齁死人:“你回来啦?刚刚那个穿紫衣服、看起来好厉害的人,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啦?是不是夸你啦?”
她一边说,一边像小兔子一样蹦跶。
没等姜润月回答,帝姬的目光就落在那苍白的脸上,立刻夸张地捂住小嘴:“哎呀!润月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受伤很重啊?疼不疼?要不要紧?”
她凑近几步,大眼睛里充满了(表演出来的)关切:“要不要我让安娜给你炖点汤补补?我最近新学了一道‘十全大补龙虎汤’!保证药到病除!就是材料……嗯……可能需要润月姐姐你赞助一点点……”
姜润月:“……”
她看着帝姬那张写满“快答应我!快给我买材料!”的纯真笑脸,再看看她那双闪烁着“计划通”光芒的大眼睛。
一口老血,混合着刚才那口没咽下去的药茶,在喉咙里疯狂翻涌!
差点就喷帝姬一脸!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就是这个坑货!
姜润月默默地、缓缓地、用一种极其沉重的、仿佛要把自己埋进地里的姿态,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里。
“帝姬……”
她的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一种深深的、生无可恋的疲惫。
“我特么……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