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出院那天,执意要他们搬回老宅住。老人家用枯瘦的手拉着燕婉,眼神里满是期盼:我这把老骨头了,就想看着你们好好的。什么时候怀上曾孙,什么时候再搬出去。
燕婉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看向傅怀瑾,指望他能找个借口推脱。谁知他竟平静地点头:好,听奶奶的。
回去的路上,燕婉压低声音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奶奶刚出院,不能受刺激。
所以就要我受委屈?
委屈什么?
跟你住一起就是委屈!
他淡淡瞥她一眼:又不是没住过。
那能一样吗?燕婉气得指尖发凉。以前她爱他,现在她恨他。
就一段时间。
又是这句话!
那你想怎样?他皱眉,告诉奶奶我们要离婚?
我……她语塞。她确实不能。奶奶对她那么好,她开不了这个口。
回到老宅,奶奶高兴地指挥佣人收拾房间:把大卧室收拾出来!给少爷少夫人住!床单换红色的!喜庆!
燕婉眼前一黑——要跟傅怀瑾睡一张床?杀了她吧!
她偷偷拽傅怀瑾的袖子: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
就说你打呼噜!
我不打。
我说你打你就打!
奶奶听见动静,笑呵呵地问:小两口说什么悄悄话呢?燕婉赶紧松手:没什么……傅怀瑾居然轻笑出声,气得她直瞪眼。
晚上,燕婉磨蹭到很晚才进卧室。傅怀瑾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在沙发上看文件。见她进来,他头也不抬:还以为你睡客房了。
你以为我不想?
那怎么不来?
奶奶让管家把客房锁了。
他挑眉:奶奶真是……
都是你害的!
她抱着枕头被子往沙发上一扔:我睡这。
随你。
他继续看文件,毫不在意的样子让燕婉更加气闷。她故意弄出很大声响去洗澡,出来时他还在看文件,连头都没抬。
沙发有点短,腿伸不直,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傅怀瑾终于放下文件:睡不着?
要你管!
床很大。
不稀罕!
随你。
他关灯睡觉。黑暗中,燕婉瞪着天花板,心里憋屈得要命。
第二天早上,她顶着黑眼圈下楼。奶奶关心地问:婉婉没睡好?眼都肿了。她赶紧用手遮了遮,勉强笑笑:还好……
是不是怀瑾打呼噜吵到你了?
傅怀瑾正在喝咖啡,闻言一口呛在喉咙里,咳得脸都红了,咖啡洒在裤子上,他慌乱地拿纸巾擦拭。燕婉趁机告状:可不是嘛!呼噜声可大了!跟打雷似的!
奶奶信以为真:这孩子!怎么还有这毛病!明天让医生看看!傅怀瑾瞪她,她得意地挑眉——活该!
吃完早饭,傅怀瑾去公司。燕婉陪奶奶在花园散步。奶奶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婉婉啊,奶奶知道委屈你了。怀瑾性子冷,不会疼人,你多担待。
燕婉鼻子一酸:奶奶,我不委屈。
傻孩子。奶奶拍拍她的手,奶奶都懂。等你们有了孩子就好了,男人啊,有了孩子就成熟了。
燕婉心里苦笑——孩子?下辈子吧。
中午傅怀瑾没回来,舒窈却来了。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高跟鞋踩在老宅木地板上嗒嗒作响:奶奶,我来看您了!她把补品往桌上一放,包装纸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
奶奶态度淡淡:有心了。
应该的。舒窈假笑着伸手想挽奶奶的胳膊,却被奶奶下意识往回抽了抽手。她的手僵在半空,赶紧收回整理头发,我跟怀瑾哥一起长大的,您就像我亲奶奶一样。
燕婉抢先一步在奶奶身边坐下:舒小姐坐那边吧,这边太阳大,别晒黑了。
舒窈脸色一僵,只好坐到对面:奶奶,您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舒窈装模作样地说,您生病这几天,怀瑾哥可担心了,天天往医院跑,公司都不管了。这话明显是说给燕婉听的。
燕婉当没听见,专心给奶奶剥橘子。舒窈又说:燕婉姐也真是的,奶奶生病都不来照顾,还要怀瑾哥两头跑。
燕婉动作一顿。奶奶开口:婉婉工作忙,再说有护工呢,不用她辛苦。
舒窈被噎住,不甘心地说:工作再忙,有家人重要吗?怀瑾哥那么累……
舒小姐。燕婉打断她,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劳你费心。
这时傅怀瑾回来了。舒窈立刻变脸跑过去:怀瑾哥!伸手要接他的公文包。傅怀瑾避开: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奶奶。
看完了?
看完就回去吧。他语气冷淡,奶奶需要静养。
怀瑾哥……
我让司机送你。
舒窈委屈地走了。燕婉有点意外——傅怀瑾今天怎么了?转性了?
晚上,她又睡沙发。傅怀瑾突然说: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腿长,沙发睡不舒服。
他还记得她腿长?燕婉心里一动,但马上提醒自己别心软:不用。
半夜,她冻醒了。老宅空调开得足,被子踢掉了大半。正瑟瑟发抖,突然有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砸在她身上——傅怀瑾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冷不知道说?冻感冒了又要麻烦!说完就转身回床。
燕婉捏着外套,心里发闷: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但外套上的暖意还是让她往身上裹了裹。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居然在床上,傅怀瑾在沙发上蜷着长手长脚,睡得很不舒服。她愣住——什么时候抱她过来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下楼吃早饭时,奶奶看着他们:今天气色好多了,看来睡得不错。燕婉脸红地低头喝牛奶。傅怀瑾倒是淡定:今天公司不忙,陪您下棋。奶奶高兴得直点头。
一整天,傅怀瑾都在家陪奶奶下棋。奶奶落子慢,他没像以前那样皱眉催,反而会故意走错一步让奶奶赢。中途佣人端来糕点,他捏了块桂花糕,下意识往燕婉那边递,递到一半又顿住,转手拿给奶奶:您爱吃这个。
燕婉看着他的手,心里愣了一下——他居然还记得她爱吃桂花糕?
晚上,她没再坚持睡沙发,但把枕头放中间:这是三八线!不准过界!
他轻笑:幼稚。
关灯后,两人各自躺着,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燕婉有点紧张,攥着被角。他突然开口: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
陪奶奶。
应该的。
奶奶很喜欢你。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燕婉盯着床缝,突然想起去年奶奶生日,她也是这么陪在旁边,傅怀瑾却带着舒窈晚到两小时,还说舒窈不舒服,送她去医院。
这时他说:以前……对不起。
燕婉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凉下来——这声道歉,来得也太晚了。
哪方面对不起?
很多方面。
具体点。
他不说话了。果然没诚意!她翻身背对他:睡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他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动作很轻,像怕吵醒她。燕婉闭着眼,心里乱糟糟的——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那一夜,她睡得出奇地安稳,连噩梦都没做。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枕着他的胳膊,鼻尖蹭到他袖口熟悉的木松香——这味道以前让她安心,现在却突然刺得她心口发紧,想起舒窈就是穿着沾着这味道的睡衣站在他们卧室门口。
她猛地挪开,手下意识攥了攥手腕——这是以前他冷暴力时,她养成的习惯。心里狠狠骂自己:没出息!看张脸就心软!
他醒了,看着她:
早……她慌乱地下床冲进浴室。
看着镜子里通红的脸,她用力拍了拍脸颊。别傻了燕婉,狗改不了吃屎。但心里某个角落,好像真的没那么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