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青少年科技创新展的展厅里人声鼎沸,镁光灯在各式高科技展品间流转。在最显眼的中央展区,一个穿着定制白大褂的小小身影正专注地调试着设备。
安安踮起脚尖,对着耳麦轻声说:妈妈,量子比特的稳定性还需要提升0.7%。他的手指在控制板上快速移动,屏幕上流淌的代码映在他专注的小脸上。
傅怀瑾刚走进展厅,脚步就不自觉地停住了。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目光死死锁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太像了。
那个专注的侧脸,微蹙的眉头,甚至调试设备时无意识咬唇的小动作,都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这一刻,傅怀瑾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在实验室里废寝忘食的少年。
安安似乎察觉到这道灼热的视线,抬起头来。目光相接的瞬间,傅怀瑾感到一阵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那是血脉相连的感应,是他这些年一直在傅明轩身上寻找却始终未得的亲近感。
叔叔。安安礼貌地点头,随即又投入工作中。那声疏离的称呼,像一根细针扎进傅怀瑾的心脏。
傅怀瑾站在原地,竟有些挪不动脚步。他看着安安熟练地操作着那些连成年人都未必能驾驭的设备,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心痛同时涌上心头。
展示环节正式开始,安安从容不迫地走上演讲台。五岁的孩子,站在比他高出不少的讲台后,却丝毫不显怯场。
...通过量子纠缠实现数据同步,可以将城市交通效率提升42%。他的用词精准得像专业论文,逻辑清晰得令人惊叹。
评委席一阵骚动。这个构想已经远远超出了青少年科技的范畴,甚至超越了当前业界的普遍认知。
傅怀瑾不自觉地向前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他的儿子,他真正的继承人,正在这里发光发亮。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傅氏集团未来的希望。
演示过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故障。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其他参展的孩子开始慌乱,安安却镇定自若。
请给我三分钟。他转向控制台,小手在键盘上飞快操作,神情专注得像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
傅怀瑾屏住呼吸。这一刻,他在安安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白手起家时的影子——那种临危不乱的气度,是刻在骨子里的,是傅家血脉中与生俱来的特质。
两分五十秒后,系统恢复正常,运行得比之前更加流畅。全场响起热烈掌声,不少业内人士都站起身来。
安安转向傅怀瑾的方向,微微颔首。那个小动作,让傅怀瑾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这孩子不仅继承了他的相貌,连那些细微的举止习惯都如出一辙。
颁奖典礼上,安安毫无悬念地夺得金奖。他站在领奖台上,聚光灯下的身影挺拔自信,完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我要感谢我的妈妈,孩子对着话筒说,声音清脆而坚定,还有路叔叔,是你们教会我永不放弃。
傅怀瑾的心猛地一沉。路叔叔...那个男人,参与了他本该在场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一股酸涩的滋味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主持人邀请傅怀瑾上台颁奖。他一步步走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儿子眼中的光芒——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傅明轩眼中见过的聪慧与灵气。
恭喜。他将奖杯递过去,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哽咽。
谢谢傅叔叔。安安接过奖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
那一瞬间的触感,让傅怀瑾几乎失控。这是他的儿子,他血脉的延续,却只能叫他。强烈的悔恨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后台休息室里,安安正在认真整理设备。傅怀瑾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
你很出色。他在孩子身边坐下,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安安的脸上,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安安接过水,礼貌道谢:傅叔叔过奖了。那疏离的语气,让傅怀瑾的心隐隐作痛。
你的量子计算模型...傅怀瑾斟酌着用词,是谁指导的?
路叔叔给我推荐了一些书。安安平静地说,不过大部分是我自学的。
傅怀瑾的心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他的儿子,在另一个男人的指导下成长,而他却错过了整整五年。这五年的空白,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父子之间。
如果...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如果有人想弥补过去的时光,你觉得该怎么做?
安安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视着他:
那要看,他当初为什么离开。
孩子的直接让傅怀瑾哑口无言。那双过于聪慧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他内心所有的愧疚与挣扎。
停车场里,燕婉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安安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她才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前去。
妈妈,安安小跑过来,小脸上带着困惑,傅叔叔刚才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燕婉的心猛地提起:什么问题?
他问,该怎么弥补过去的时光。孩子歪着头,眼神纯真而敏锐,妈妈,他是不是在后悔?
燕婉蹲下身,轻轻整理儿子的衣领,指尖微微发颤:有些人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安安若有所思:可是路叔叔说,真心悔改的人值得被原谅。
就在这时,傅怀瑾的劳斯莱斯缓缓驶过。车窗降下,他的目光与燕婉相遇。
那一刻,燕婉看到了他眼中从未有过的——痛悔。那种深刻入骨的悔意,让她不由得怔在原地。
傅怀瑾独自在办公室里,反复观看着今天展会的监控录像。画面里,安安正在领奖,眼神明亮而自信,举手投足间尽显天赋。
他按下暂停键,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儿子的脸庞。这是他的骨肉,他真正的继承人。聪明,优秀,完美继承了他的基因。而他却错过了孩子最重要的成长阶段——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获奖...
手机响起,是舒窈发来的消息,质问他为什么取消傅明轩的贵族学校名额。傅怀瑾直接关机,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现在,他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个在科技展上闪闪发光的孩子,他傅怀瑾的儿子。这个认知让他既骄傲又痛苦,骄傲于儿子的优秀,痛苦于自己的缺席。
第二天一早,安安在酒店餐厅再次遇见傅怀瑾。
这次,他独自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休闲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亲切一些。
送给你的。傅怀瑾将礼盒推过来,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祝贺你获奖。
安安没有立即接过,小脸上带着犹豫:妈妈说不可以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我不是别人。傅怀瑾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是...很想关心你的人。
安安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套限量版量子计算专业书籍。孩子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还是礼貌地说:
谢谢叔叔,但是太贵重了。
对你来说不算贵重。傅怀瑾轻声说,目光温柔,你值得最好的。
安安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那这个送给叔叔,作为回礼。
盒子里是一个手工制作的领带夹,设计精巧,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字。做工虽然稚嫩,却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傅怀瑾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领带夹,像是接过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回房间的路上,安安轻声对燕婉说:
妈妈,傅叔叔收到礼物时哭了。
燕婉脚步一顿,声音有些发紧:你看清楚了?
安安点头,小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洞察力,虽然他很快转过身,但我看到了。
孩子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他在为错过的时光难过。就像我有时候会难过,没有爸爸陪我搭积木一样。
燕婉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眼眶湿润。这一刻,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否正确。也许,有些过错,真的值得被原谅。也许,血脉相连的感情,终究割舍不断。
傅怀瑾站在酒店楼下,仰头望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领带夹,像是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夜风拂过他发红的眼角,带走一声叹息。
他知道,要弥补这五年的空白需要时间。但他愿意等,愿意用余生去偿还。因为那个孩子,值得他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