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实验室的启用仪式定在春分那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地板上投下双城草藤蔓的影子,光粒顺着藤蔓的轨迹流动,像条金色的小河。周明调试着中央的全息投影仪,随着他按下按钮,无数道光束从天花板射下,在空中组成立体的星图——猎户座的腰带三星与地面的光河相连,像把天空的星星拉进了实验室。
“这是用光粒的能量驱动的,”周明指着投影仪旁的采集器,里面装着从愿望茧里取出的光粒,“它们能把星星草的光转化成星图,就像把自然的语言翻译成科学的语言。”
陆老师带着城里的孩子们走进实验室时,光河突然泛起涟漪——是孩子们口袋里的双城草种子在呼应。种子透过布料渗出微光,落在光河里,激起一圈圈细碎的光纹,像投入河中的小石子。
“它们在打招呼!”失明的小男孩伸出脚,轻轻踩在光河的边缘,光粒立刻顺着他的鞋底往上爬,在他的裤脚织出片小小的光网,“我‘看’到河了,是暖的。”
阿念拉着城里孩子的手,把他们领到光河中央。当孩子们的手叠在一起时,光河突然涌起道小小的光浪,将他们的影子映在玻璃幕墙上,影子周围环绕着星图的光斑,像群会发光的小天使。
“这是‘光的合影’,”苏晚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照片里,孩子们的影子和星图、藤蔓、光河融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光影,“等老了再看,就知道我们曾和星星靠得这么近。”
火狐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实验室,它踩着光河的边缘往前走,尾巴扫过的地方,光粒纷纷跃起,在墙上拼出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是它在给大家带路,往实验室的培育区走。
培育区的恒温箱里,放着来自各地的星星草样本:黑风谷的紫色原种、城里的金色双城草、还有孩子们用圆望茧种子培育的新品种,这种草的花瓣一半是紫,一半是金,中心的花蕊会随着温度变色,像个小小的温度计。
“我们叫它‘约定草’,”阿念指着其中一株,“因为它记得山里和城里的约定。”
陆老师在培育区的墙上挂了块黑板,让孩子们写下对星星草的祝福。城里孩子写“要长到天上去”,山里孩子写“要把光送到每个黑夜里”,失明的小男孩摸着黑板,用指尖写下自己的祝福:“要让所有看不见的人,都能摸到光。”
他的指尖刚离开黑板,培育区的星星草突然集体亮了起来,光粒顺着通风管道飘出实验室,往谷口的壁画飞去,像条会飞的光河。众人追出去看时,发现光粒在壁画上拼出了小男孩写的那句话,每个字都闪着温暖的光。
“是草在回应他,”周明望着壁画,眼里闪着光,“它们听得懂所有用心说的话。”
仪式结束后,孩子们在实验室的院子里种下新的双城草种子。陆老师把自己的老花镜放在种子旁:“这是我看星星用的镜子,让种子沾点星光,长得更快。”
阿念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的玻璃弹珠埋进土里:“这是我藏了很久的‘星星’,让它陪着种子长大。”
林羽看着孩子们认真的模样,突然明白实验室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把自然装进瓶子,是为了搭建一座桥,让科学懂一点浪漫,让自然多一点表达,让每个普通人都能摸到星星的温度,听到光的声音。
夕阳西下时,光河的颜色渐渐变深,像杯加了蜜的热茶。玻璃幕墙上,孩子们的“光和影”还在缓缓流动,和外面的晚霞、壁画的光粒、远处的山脊组成幅温柔的画。
火狐趴在培育区的恒温箱上,尾巴搭在“约定草”的花盆边,像在守护一场不会醒来的梦。林羽知道,这场关于光的梦,才刚刚开始。
夕阳把实验室的影子拉得很长,广河的暖光透过玻璃,在地上淌成一片温柔的橘。火狐大概是守得乏了,蜷在恒温箱旁打起了小盹,尾巴尖还偶尔扫过“约定草”的叶片,惹得那半紫半金的花瓣轻轻颤,像在偷偷笑。
失明的小男孩被陆老师牵着,指尖还停留在黑板上未干的字迹上。“它们真的听到了吗?”他轻声问,语气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你听。”陆老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示意他侧耳。
一阵极轻的“沙沙”声从培育区传来,是“约定草”的花蕊在转动,金色的那半朝着夕阳,紫色的那半则转向实验室深处,像在同时拥抱光与影。更奇妙的是,小男孩指尖碰过的黑板字迹,竟渗出细小的光粒,顺着木纹往下滑,钻进墙角的土壤里——那里刚埋下他的玻璃弹珠。
“是它们在回答你呢。”陆老师的声音带着笑意,“草的语言,要用心听。”
小男孩突然笑了,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能透过空气,触摸到那些在土壤里悄悄发芽的回音。
阿念正帮周明收拾光河投影仪,屏幕上的星图还亮着,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恰好与实验室的三扇窗户对齐。“你看,”她指着屏幕,“原来我们每天看的窗户,框住的都是星星啊。”
周明调了调焦距,星图突然放大,三星的光晕里竟能看到细微的光斑,像藏着无数小星星。“这是最新的光谱分析,”他解释道,“这些光斑,可能是行星,也可能是……别的光。”
“别的光?”阿念挑眉,“比如?”
“比如和我们这里一样,有人在实验室里种星星草,在光河里写信。”周明笑起来,“宇宙这么大,总不会只有我们懂得藏温柔在科学里吧。”
墙角的土壤突然动了动,那颗玻璃弹珠被顶得冒出个小尖。阿念眼尖,立刻拉着周明凑过去看:“它要出来了?”
不是弹珠出来,是弹珠表面裹上了层薄薄的绿膜,像穿了件透明的外衣。绿膜上还沾着光粒,是黑板上渗下来的那些,正顺着膜的纹路慢慢爬,像给弹珠画上了血管。
“是种子在‘吃’弹珠呢。”周明蹲下身,眼里闪着科研人员独有的兴奋,“它把玻璃当成了养分,要在上面发芽。”
小男孩也被吸引过来,伸手想去碰,却被阿念轻轻按住。“别急,”她柔声说,“让它自己来,我们当观众就好。”
果然,没过多久,绿膜裂开道小缝,冒出根嫩白的芽尖,顶着点紫,点金,像极了“约定草”的缩小版。芽尖卷着,慢慢展开,竟真的托住了那颗玻璃弹珠,像举着个小小的水晶月亮。
“它在学约定草呢。”小男孩惊喜地说,“它也想一半朝光,一半朝里。”
陆老师摸了摸他的头:“因为它记得你的心愿啊。”
这时,火狐醒了,打了个哈欠,看到那株小芽,突然跳过去用鼻子蹭了蹭。没想到那芽尖竟顺着它的毛往上爬,像在跟它打招呼。火狐愣了一下,随即用尾巴轻轻圈住那株小芽,像给它搭了个小帐篷。
阿念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幕:夕阳、光河、星图投影,还有火狐尾巴下那株举着弹珠的小芽。照片里,所有的光都在流动,像有生命似的。
“明天,会不会有更多的芽冒出来?”她问。
周明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光河的光与晚霞融在一起,在天边织出匹彩锦。“会的,”他肯定地说,“只要我们继续听,继续等,它们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们答案。”
实验室的灯一盏盏亮起,光河里的光粒却没有暗下去,反而随着灯光变得更亮了。黑板上的字迹彻底干了,留下浅浅的印痕,而印痕里,藏着无数个等待破土的秘密。
火狐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帐篷”很安全,又闭上眼睡了过去,尾巴还牢牢护着那株新冒的芽。小男孩的指尖,依然停留在黑板上,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夜色渐深,光河在地板上静静流淌,像条不会干涸的河。河面上,猎户座的星影轻轻晃动,仿佛在说: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