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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傍晚,我看着他们三个人无所顾忌地交谈,而自己却只有在他们发现冷落我的时候才会插上几句嘴。郗新宇和张卓是高中同学,她又和师诗是前同事,所以他们三个人之间很熟悉。
通过听取他们之间的聊天,我得知了张卓与歪嘴老板相识的过程。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大一暑假,张卓在旁边的大学游泳馆办了一张卡,在那里重识了做救生员的小学体育老师,进而结识了老师的女儿师诗和她的一位女同学。某次,张卓和两位女孩儿在一起游泳的时候,歪嘴老板(那时候他还没有开酒吧)和一位朋友在池边嬉闹,结果干扰到了两位姑娘。当年的张卓还没有对师诗有意思,而是喜欢另一位姑娘,于是便替她们出头,与歪嘴老板起了冲突,继而约到了大学西门外的小树林里,准备打一架。结果歪嘴老板不讲道理,不仅打算与自己的朋友一起欺负张卓,还叫了两个帮手。巧合的是,那两人帮手之一,是张卓的高中同学于行之(也是前些天在篮球上出现过的),于是这场干戈便被化解了,便由此相识了。还是那个夏天,师诗的父亲意外去世了,歪嘴老板来游泳馆当救生员了,张卓便从此与歪嘴老板成为了朋友。
在听张卓讲述的过程中,郗新宇把糖葫芦吃完了,又要了一杯不同的调制酒,顺便帮我要了一杯水。
听到我们聊起过往,歪嘴老板也凑了过来,笑着说张卓这傻逼每次带朋友过来都得讲一遍他们俩不打不相识的事情。张卓说你丫才傻逼呢。我们大笑起来。
六点多钟的时候,酒吧里开始上人了,大部分都是旁边大学的男生们,也有个别姑娘跟着她们的男友。他们三个聊起了共同相识的人,我百无聊赖地巡睃四周,时不时还会打个哈欠,想要开口提出先离开,可是又答应了要送郗新宇回家。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后,郗新宇提起了李楚文,说路晓风是李楚文的大学同学,他挺了解李楚文的。张卓好奇地问我,李楚文怎么和倪鹏飞搞到一起了?我说,其实对于他们的事情,我并不比你们知道的多,李楚文不是什么都会讲的。
郗新宇看到我的反应,知道我不想对他们过多讲李楚文的事情,便忽然提议一起吃个饭。我不太想和他们一起去吃饭,今天有些累,只想早点回家。没等我先说出拒绝的话,师诗便率先摆手了:“下次吧,今天我得回家陪孩子,我们俩偷偷出来,他不定怎么闹呢,不能光累我婆婆一个人呀,咱是当妈的,总得拿出些行动来呀……再说了,我和张卓不能当你们的电灯泡呀,今天他都没怎么说话,咱们还是下次再约吧。”
来到吧台收银机边上时,郗新宇要掏钱结账,张卓说自己已经结过了,郗新宇道了谢,张卓说都是老同学,这么客气干什么。
与歪嘴老板寒暄道别后,我们离开了小酒吧。郗新宇的车还停在“晓风残月”的路边,张卓夫妇二人与我们同方向,于是我们一起向那边遛达。通过路上的闲聊得知,张卓夫妇的家距离此处有两三公里的距离,他们刚才是坐车过来的。郗新宇便张罗着开车送他们回去。他们倒是也没客气,很痛快地应允了。
来到了“晓风残月”外面,我透过窗户看到囡囡依然在忙碌着,此时店里的客人已经占满了座位,吧台前也有一些点完单在等待的人。这种清吧的翻台率并不高,只能依靠高利润的客单价盈利。郗新宇看到我在观察店里的情况,便笑着对张卓夫妇说:“这家店是他的一个妹妹开的,以后你们没事儿可以多来捧捧场。”
张卓也看向“晓风残月”,客套地说:“一定一定……”
郗新宇又说:“你们提他的话,老板娘给你们打折……(对我)是吧,路晓风?”
我不好驳她的面子,便顺应着点了点头,说:“没错儿,我的名字占了招牌的一半。”
师诗也看向了“晓风残月”,然后好奇地问我:“这里面有你的股份?”
“那倒没有,只是我这个……妹妹觉得这四个字比较有意境罢了。”
我们并没有在店前驻足,径直走到了红色mini cooper旁边。郗新宇把车钥匙交到我的手上,我打开了门,坐进了驾驶室,郗新宇招呼张卓夫妻坐到后排,她坐进了副驾驶。
我从路边的车位挪了出来,看了看后视镜,对张卓说:“哥们儿,你得指一下路。”
张卓说了声没问题,便开始指起了路。郗新宇和师诗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指路的空隙,张卓问我那哥们儿的脚伤怎么样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彭蓬,便说他估计要休养一阵了。张卓说,他也真够倒霉的。然后,张卓又说,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可以约着一起打球。我答应了,不过现在,开着车,不方便操作手机。郗新宇插话道,我有你们俩的微信,我给你们俩互推一下吧。我和张卓异口同声地说,好!
张卓夫妻下了车后,我和郗新宇沉默了一会儿,我开着车,她则把脑袋抵在车窗上,神情有些落寞似的。一个红灯拦住了我们,她才坐直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看向我,说:“我饿了。”
“我一会儿加快速度,把你送回家。”
“谢谢你还记得我爱吃糖葫芦。”
“哦,不客气,应该的。”我目不斜视,但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她又说:“我饿了。”
“我说了我会尽快送你回家的。”
“我想吃上礼拜的那个麻辣烫。”
“你的肠胃不是不好吗?”
“现在好了,吃了一串糖葫芦之后就没事儿了。”
“合着刚才你逗我玩儿呐?”
“你还想去吃那个麻辣烫吗?”
“我……”
“你又要拒绝我了吧?”郗新宇的声音欢快,但是欢快的背后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失落感。
“好吧……”
“听你的语气很不愿意呀,”她依然是笑着说的,“‘好吧’一听就是很勉强的语气。”
“那什么样的语气是不勉强的呢?”
“好的!”她用非常刻意的语气说,“应该都是向上的语调才对呀,你听听你是怎么说的……(学我刚才的语气)好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