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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集中的光从我们的头顶的放映机中射出,投在远处的荧幕上,无数的灰尘在光束中飘荡,就像冬日里不急不躁的雪花。两侧的音响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炸雷一样在我的耳边响起,似乎桶里的爆米花也跟着震颤起来。
我端着咖啡,有些出神。虽然是大制作的影片,可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身边的郗新宇却看得津津有味,不禁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托住了下巴,身子微微前探。我则重重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停留在她的身影上。
我没想到郗新宇买的居然是情侣座。她的解释是这样的:“这种座位宽敞一些,你要觉得没意思了,睡觉的时候还会舒服一些。”
果然被她说中了,我只专心看了十多分钟,电影内容不知所云,那几个外国大牌明星的对话云山雾罩,看得我想打哈欠,可是又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的无聊,只能强忍着。
电影播放到一半的时候,我轻轻拍了拍郗新宇的肩膀,说自己要去上趟厕所。她点点头,收起腿,给我让出了地方。我来到厕所,找了个没人的坑位,没有排泄,而是点了一支烟,因为我实在困得不行了。抽完烟,我的精神好了一些,伸了个懒腰,回到了放映厅。
郗新宇立刻就闻到了我身上的烟味,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你刚才抽烟去了?”
“上厕所的时候抽了一根。”我也把嘴靠近她的耳边,一股花的香味传了过来,混合烟草的味道,居然有些奇特。我猜,这应该是香水的味道,而不是花店里的味道。
“你是不是觉得电影特别没劲呀?”
“还好吧,就是我没看过这个系列的前作,有的地方看不太懂。”
“无所谓的,我也只是看个热闹。”
“那你赶紧接着看吧,别耽误了剧情。”
咖啡这东西很奇怪,当你需要他来提神的时候,往往起不到任何作用,可要是睡前误服一剂,你就等着吧,在太阳初升的时候会迎来昨晚应出现的困意。
我抽完烟回来后,把剩下的半杯咖啡都喝完了,依然没能阻挡住眼皮的闭合。
正当我神游华胥的时候,放映厅的灯亮了,令我有些不适,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郗新宇靠在情侣座的隔板上,歪着脑袋看着我,嘴角挂着让人舒服的微笑。
“原来你是会打呼噜的呀,你的女房客没有意见吗?”她冲我眨眨眼,笑着说。
“嗯?”我的脑子还是懵的,眼神一定也很飘忽。
“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我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说:“昨天晚上睡得不晚,就是总做梦,一直睡不踏实。”
“都做什么梦了?”她问,“都梦见谁了?”
电影屏幕上播放着外文字幕,影院里的观影人大部分站起来有序地向外走,只有个别人在等着看是否有彩蛋。
“忘了,”我说,“但凡做梦,只要一醒,准忘……咱们走吧。”
我们离开了电影院,在商场里闲逛着。周末了,大家都出来遛达消磨时间。路过NIKE专卖店的时候,她问我:“对了,最近没听你再说过打篮球的事情了,上次送给你篮球的时候,你还答应约我一起打球呢。”
“这期间就打过一次球,还是我那个学长带着我跟你们那帮高中同学打的,我就记住了其中的俩人,一个是张卓,后来你也带我见过他;另一个就是李楚文的新欢,倪鹏飞,最早也是你告诉我的这个名字。”
“要不要我再约约我的那些男同学,你再跟他们打打球,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你直接约男同学,合适吗?”
“我当然约他们的老婆了,师诗也好,依依(郗新宇高中同学)也好,刘思雨(也是她的高中同学)也好,她们的老公就是那几个男同学。”
“你们班挺神的呀,怎么出了那么多对儿呀?”
“师诗不是我们班的。”
“我知道,她不是你的前同事吗?我是说你提到另外那俩,还有前些天在花店里见到了那个挺精神的男同学,他不是也跟你们的一个女同学交往着呢吗?这样儿的情况还有几对儿?”
“李楚文和倪鹏飞呀。”
我回想起了刘恒宇和李楚文之间的那些恩怨,以及他们各自在感情没有结束时的变轨。我叹了口气:“哦,我的大脑自动忽略了他们。”
“最近你和楚文又联系了吗?我好像有段时间没跟她联系了。”郗新宇问。
我不想讲刘恒宇拉着我去见过李楚文的事情,便摇摇头,说:“我也好些日子没联系她了,最近我的事情也挺多的。”
“对了,属于我的那套一居室,下个月就到期了,我不打算继续租出去了。”郗新宇忽然转变了话题。
我不理解她的意思,随口附和道:“你打算自己住吗?也好,现在忙花店的事情,作息肯定跟家人不一样。”
“暂时还没有从家里搬出去的打算。”她说。
“那你为什么不租了?这好歹也是一笔收入呀。”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我记得你的次卧是以一千五一个月租给的那个姑娘吧?”
我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
“你说,我要是也只收一千五,合不合适呢?”她说,“我这毕竟是个一居室,和单间不一样。”
“你不是说不打算租了吗?”她把我整糊涂了。
“我不打算租给别人,我想把它租给你现在的女房客,”郗新宇笑吟吟地说,“我也可以不要押金,也可以按月付。”
我知道她对于俞筱楠和我共住同一屋檐下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毕竟上一次把我拉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事情。如果要是在我得知俞筱楠的爸爸没有罹患尿毒症之前,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郗新宇,可以去找俞筱楠商量。可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俞筱楠住在我家,我几乎免了她的租金,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跟她提起此事,她一定难接受,甚至会恨上我的,即便是我在做善事,不对她施舍仁慈,也并无不妥。可我知道,人们一旦接受了别人的恩惠,就会成为习惯,若是打破这种平衡,势必会反目成仇。我之所以会对俞筱楠好,主要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我们是朋友,可郗新宇与她却不是朋友。郗新宇为了我,也为了她自己,才会想出这个看似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俞筱楠的家里没有发生那件事,郗新宇的想法不啻为是一个好主意。
郗新宇看出了我的迟疑,半开玩笑地说:“怎么?舍不得吗?”
“不是啊,怎么会呢,我只是在琢磨你是不是吃亏了……(郗新宇摇摇头,我继续说)倒是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等我见了她的面之后,把这个想法告诉她,看看她是怎么想的吧。”
“希望她是个聪明的人,”郗新宇笑了,“咱们找地方去吃点东西吧,我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