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仙语气震惊，一时间连脸上清冷的表情都发生了些许变化。
“对，去上学，去参加高考！”徐梅的语气变得热切起来，“这是对你而言融入现代社会最快，最直接的途径，去上大学，那里有来自不同地方的同龄人…你可以选择你感兴趣的领域，比如，比如医学院？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出类拔萃！而且，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往，你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重新开始，结识新的朋友，体验校园生活。”
徐仙的眸色更深了。
朋友？校园？普通人？
这些词汇构建的画面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陌生和排斥，她刚想开口拒绝，徐梅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紧接着说道：
“妈知道你不喜喧闹，不擅交际，但大学的环境相对单纯，或许…或许能找到与你一样潜心学问的人呢？再者，”徐梅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这也是一个证明你自己的机会，让外面的人看看，我们徐家的孩子，不仅在古法医术上造诣非凡，在现代的学识上，同样不输于人，妈…妈也想你能真正地立足，有自己的根基和未来，而不是永远被看作徐家一个‘特别’的存在。”
徐仙的目光落在徐梅眼中，那份混合着担忧，期待和某种更深沉情绪让她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她明白徐梅的用意，无非是想将她拉入世俗的轨道，用“正常”的生活轨迹来消磨她身上的“异类”气息。
徐仙本能地想抗拒，但证明自己，立足，未来，这些词，以及母亲眼底那抹近乎卑微的恳切，像细密的丝线，缠绕着她的决心。
更重要的是，医学院三个字，在她心中激起了一丝涟漪，山上所学，固然精深玄妙，但终究偏于一隅，现代医学的发展日新月异，那些精密的仪器，复杂的理论，大规模的临床实践……是否也有值得借鉴，甚至融合的地方？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在她清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晃动的影子在徐仙素白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指尖的摩挲停了下来，青玉葫芦温润的光泽似乎也凝滞了。
终于，徐仙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清冷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徐梅脸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好。”
仅仅一个字，却让徐梅的心猛地落回实处，巨大的喜悦瞬间涌上眼眶，她连忙用手帕掩了掩：
“好…好！仙儿，妈这就去安排！最好的补习老师，最好的资料…”
“不必，”徐仙打断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疏离，“我自己能处理，”她合上手中的古医书，起身，眼中闪过一抹自信的光芒，素白的袍角在阳光下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
“告诉我需要考什么即可。”
………
“啊~姐，在看什么呢？”
南初晓打着哈欠，拖着脚步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皱着眉看着手机的郑仪。
见郑仪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机上，南初晓好奇的走了过去，啪的一下，坐在郑仪旁边，探出头，下巴搭在郑仪的肩膀上，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他手机屏幕上瞟。
毛茸茸的头发蹭在脖子上，感觉痒痒的，但郑仪也没有说些什么，而是将手机屏幕直接展示给了南初晓：
“这不是，你马上就要去上学了吗？你的成绩…还有进步空间，我怕之后你有点跟不上，就准备给你找个老师。”
“家教？不，用，了，吧。”
南初晓瞬间弹起，仿佛远离什么脏东西一样摇着头。
“不用担心，”郑仪到南初晓的反应，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现在时间也不多了，也来不及找个家教给你系统性的补课的…刚好我有个高中同学在老师，我准备请她帮个忙，让她检查一下你的学习程度，给你安排一下系统的学习计划…”
“好吧…”
南初晓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卫生间走去，郑仪见状，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已经谈好了，她大概明天早上就会来…记得穿那件带兜帽的衣服啊，还有把口罩戴上，我会跟她说你生病了！”
“好唔~”
卫生间的门关上前，南初晓闷闷的应答声混着水流声传来，郑仪摇了摇头，继续跟那位同学聊了起来。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时，南初晓正蜷在沙发角落，兜帽阴影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单词本，郑仪起身开门，晨光涌入的瞬间，郑仪看清了来人。
门外站着位穿米色针织衫的女士，眼尾虽有细纹，但齐肩卷发染着时髦的栗棕色，手提牛津布公文包。
“小仪！”对方推了推金丝眼镜，突然笑出两个梨涡。
“小霞！”郑仪惊喜地握住她的手，将人往屋里带，“十年没见，你怎么比毕业时还年轻？”
陈霞笑着拍她手背：
“少哄我了，带高三班熬得头发都白了，全靠染发剂撑着。”两人亲昵地挨着沙发坐下，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人形粽子。
“小南，”郑仪像是终于想起正事，“这位是陈霞老师，我高中同桌。”
兜帽下的脑袋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从印着卡通草莓的黑口罩里飘出来：
“陈姐好。”
陈霞的视线像x光般扫过南初晓，从裹到下巴的连帽卫衣，遮住半张脸的口罩，到连手都缩在过长的袖子里，她突然倾身向前，眼镜链随着动作轻晃：
“同学，虽然是在家里，还开着空调，但也没必要穿这么多吧？是怕冷还是怕见光？”
南初晓往后缩了缩。
“他感冒了。”郑仪抢答，顺手把空调调高一度。
陈霞挑眉没再追问，从公文包里抽出牛皮纸袋，打开封口的瞬间，雪白的试卷像瀑布般倾泻在茶几上，足足铺满整个玻璃台面。
“昨天小仪已经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了，我对你的成绩也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得知道你的实际情况，才能给你安排好学习计划，所以特地给你找了套卷子，先做做看。”